“士卒俊,你没吃饭吗?”
章大步走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方俊耳膜嗡嗡作响。
他浓眉紧锁,眼中怒火熊熊,“连剑都拿不稳,如何杀敌?这他娘的根本就是在送死!”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指着方俊手中的长剑,怒意未消:“其他人练习对杀,你,挥剑五百下,开始!”
方俊对章的怒骂并不在意,低头应了一声,便开始挥剑。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刚开始时,他挥得轻松自如,每一剑的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节奏平稳如流水,剑锋划过的风声清脆而有力。
然而,五十剑过后,他的动作开始出现偏移,剑锋微微颤抖,轨迹不再精准,手臂传来一阵隐隐的酸胀,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着。
一百剑后,方俊的手臂渐感沉重,剑势彻底散乱,一剑与一剑之间再无重合,像是失去了章法。
汗水顺着额头淌下,滴进眼里,刺得他眼眶发红,视线模糊。
他咬紧牙关,强撑着继续挥动,双腿微微颤抖。
章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脸色愈发阴沉。
他大步上前,手中长剑倏地出鞘,铿锵一声将方俊的剑击飞,怒骂道:“剑,就是我们的第二条性命!除了死亡,剑绝不能离手!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连剑都拿不稳,裤裆下有把没有?”
方俊还未回神,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斥责。
章怒火中烧,声如雷霆,震得周围的士卒都微微侧目:“还愣着干什么?在等死啊?把剑捡起来!”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威严,仿佛不容任何辩驳。
方俊面无表情地弯腰拾起长剑,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已被剑柄磨出一层薄茧,隐隐渗出血丝。
他重新站定,继续挥剑,心中却异常平静。
他明白,章的怒骂并非恶意,而是为了他好。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生死一线,容不得半点马虎。
三百剑后,他的双臂仿佛不再听从指挥,酸胀得几乎麻木,挥剑的动作东一下西一下,毫无章法可言。
汗水浸湿了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让他喘息愈发粗重,喉咙里像是燃着一团火。
章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却未再开口斥责。
他知道,方俊是第一次正式训练,能坚持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四百剑后,方俊的动作彻底成了胡劈乱砍,凭着本能挥舞,意识都有些模糊。
汗水模糊了视线,双腿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好了。”
就在方俊不知挥了多少剑,只觉头晕眼花之时,章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方俊闻言,长剑脱手落地,铛的一声砸在地面上,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尘土沾满了他的衣衫,汗水混着泥土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士卒灰,给他水,加盐巴的清水。”
章沉声吩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又转向另一人,“士卒归,给他活动一下双臂,不然明日休想抬起来。”
“诺。”
两名士卒应声上前,一人递来粗糙的水袋,水袋上还带着泥土的痕迹;一人抓住方俊的双臂,缓慢而有力地揉按,试图缓解那股酸胀。
方俊接过水袋,仰头灌下,咸涩的水流顺着喉咙滑下,缓解了那股燥热,喉咙里的火气渐渐平息。
他喘息着,目光微微涣散,却透着一股倔强。
随后,章又唤来军中医者,亲自为方俊活血化瘀。
医者手法虽粗糙,却带着几分小心,指尖按在方俊酸痛的肌肉上,传来一阵阵刺痛与舒缓交织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章可以狠狠操练方俊,但绝不会将他练废。
从这一个月的表现来看,方俊吃苦耐劳,勤学不倦,实属难得。
更何况,章邯对方俊的态度扑朔迷离,令人捉摸不透,这让章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他站在一旁,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方俊,粗糙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挥剑五百次后,章安排方俊休息,未再加练:“今日先到这里,明日继续。记住,每一剑都要保持一样的标准。军中猎了猎物,这两天好好补补。”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诺。”
方俊低声应道,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坚定。
这一日的暮食,他留在死士营中用过。
一碗粗粮粥,几块硬邦邦的饼子,配上一点腥味浓重的野味肉汤,简单却足以果腹。
他吃得缓慢,每一口都嚼得极细,仿佛在品味这来之不易的温饱。
饭后,他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朝骊山陵区赶去。
这一次,他未再沿途加餐,只想早些回去歇息。
夕阳西斜,拉长了他的身影,步伐虽缓慢,却带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与此同时,从咸阳赶回的章邯端坐在营中,手中握着一盏粗陶茶盏,凉茶入口,清苦中带着一丝回甘。
他轻抿了一口,目光投向固,声音低沉而平稳,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这一个月,骊山陵区没出大事吧?”
“禀少府,这一个月骊山陵区一切正常,仅死了两百刑徒。”
固恭敬回道,语气沉稳如磐石。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闪烁,又补充道,“不过,其他工程的刑徒与服役人员,对采石场的人颇有微词。”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晦,似乎在斟酌着措辞。
“比上个月少死了一百人?”
章邯闻言,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他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炬,“这一个月,采石场竟没死人?”
他深知开山采石的凶险,巨石崩塌、崖壁滑落,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死伤在各部工程中向来居高不下,过去,采石场的活无人愿干,刑徒也好,服役人员也罢,皆视其为死地。
一旦被分派至此,几乎等同被判了死刑。
他眯起眼,脑海中浮现出采石场那险峻的场景,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
固听章邯询问,感慨道:“不瞒少府,上个月整个骊山陵区的采石场仅死了两人,是所有工地中伤亡最少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回忆这一个月来的种种。
月光洒下,映得他的身影愈发沉稳,仿佛也在为方俊的努力暗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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