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这时提着那把从天而降的魔刀“蚀骨冥渊”走了进来,青璃上仙眼珠子都人快吓掉了。
尹珏注意到了方程的核桃脑袋己经恢复了。
青璃上仙:“是这刀,这刀的魔气造成的。
方程道友,它不会选择了你当它的主人吧?”
方程:很严重吗?上仙。
青璃上仙:魔刀选择了主人,就会开启不停歇的杀戮,至死方休,主人死后,它又会挑选出来新的主人。
尹珏:但方程为什么没事呢?
青璃上仙:只是时间问题了……
方程:还有的治吗?上仙
青璃上仙:只有找到魔刀的源头了。
残阳如血,将天穹烧成一片凄惶的绛紫。晚风穿过“听雨轩”稀疏的窗棂,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旷的大厅内打着旋儿,发出萧瑟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旧书卷特有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方程,男,身形算不上挺拔,甚至有些单薄,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袍,此刻正缓步走入这间弥漫着沉寂气息的屋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有些惊人,仿佛藏着两簇不灭的火焰。他手中提着的,并非什么寻常兵器,而是一柄刀。
一柄……仿佛自九幽炼狱中爬出的魔刀。
这刀极长,也极窄,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得近乎发黑的颜色,像是能吞噬一切光线。刀身之上,隐约可见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有无数冤魂在泣血呻吟。刀镡是冰冷的青铜质地,雕刻着一头正在啜饮鲜血的狰狞凶兽,獠牙外露,眼神怨毒。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攀爬而上,灵魂深处都泛起战栗。
这便是“蚀骨冥渊”。
此刻,这柄传说中沾染了无尽生灵鲜血、引动天地煞气的魔兵,正静静地悬停在方程身侧不足三尺之处。没有剑鸣,没有嗡响,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没有,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暴戾,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整个“听雨轩”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青璃上仙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月白道袍,面容清癯,须发皆白,本该是仙风道骨、淡泊名利之相。然而此刻,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出尘笑意的脸庞,却在看到“蚀骨冥渊”的刹那,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那双平日里总是半眯着、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溜圆,瞳孔急剧收缩,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广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握紧了身旁的拂尘,却又觉得那轻飘飘的竹枝根本无法给予他丝毫安全感。他死死地盯着那柄刀,仿佛在看什么世间最恐怖的异物。
“是……是这刀……”青璃上仙的声音有些干涩发颤,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般,“这刀的魔气……造成的。”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方程,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与质问:“方程道友……不,方程……你告诉我,它……它不会已经选择了你当它的主人吧?”
方程停下脚步,站在大厅中央。窗外最后的余晖透过窗格,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本就显得有些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冷硬。他微微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身侧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刀,声音平静无波,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
“很严重吗?上仙。”他的语调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听不出喜怒哀乐。
青璃上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活了数百年,自认为早已看遍世间险恶,参透生死轮回,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这位素以道心坚定著称的上仙,也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蚀骨冥渊……”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此刀乃是上古魔神遗骸所化,嗜血成性,凶戾异常。传说中,它并非凡间兵器,而是魔神陨落前,以无边怨念与煞气凝练而成,只为杀戮而生,为毁灭而存。”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方程,一字一句地说道:“魔兵择主,自古有之。一旦被它认可,或是被它的力量所侵蚀、同化,便会……受到它的束缚。它会源源不断地将无尽的杀戮欲望注入主人的脑海,驱使着主人不停地杀戮,不停地……直到油尽灯枯,身魂俱灭!而一旦主人身死,其中的魔魂便会重新苏醒,再次寻找下一个……新的‘容器’,继续它那永恒的、无尽的杀戮轮回!”
尹珏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大厅的另一端。他倚在一根红木柱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枚光滑的石子,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听到青璃上仙的话,他挑了挑眉,看向方程手中的“蚀骨冥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神态。
“哦?”尹珏拖长了语调,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这么说来,我们这位方程兄弟,岂不是很倒霉?平白无故捡来这么一把‘宝贝’,还要时刻担心被它反噬,变成一个只知道砍人脑袋的疯魔?”
他顿了顿,目光在方程和那柄魔刀之间来回逡巡,语气变得有些玩味:“不过……我很好奇啊,上仙。这刀既然如此凶残,为何……它现在看起来乖乖的,就跟柄废铁似的?而且,”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方程这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闷葫芦一个,但也没见他有什么‘杀戮欲望’爆棚的迹象啊?”
青璃上仙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沉重:“尹道友,你不懂。魔刀之诡,正在于此。它并非时时刻刻都会显露出狰狞面目,尤其是在……尚未完全掌控宿主,或是宿主自身意志力足够强大的时候。它会潜藏在阴影之中,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给予宿主致命一击。”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方程身上,带着深深的忧虑:“至于为何它现在看似无害……或许是因为……它还在观察?又或许是因为……宿主自身的某些特质,暂时蒙蔽了它的凶性?但这……都只是暂时的!”
他猛地转过身,广袖一挥,带起一阵劲风,吹得桌上的书卷哗哗作响。他走到方程面前,距离那柄魔刀只有一步之遥,却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仿佛那刀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气机让他不敢再靠近分毫。
“尹道友,你以为它为何会‘选择’了方程道友?”青璃上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并非偶然!魔刀择主,看似无常,实则有其规律。它所选择的,往往是那些……灵魂深处隐藏着极致的黑暗,或是拥有着某种特殊‘共鸣’的生灵。要么,是被无尽的仇恨和杀戮欲望所吞噬;要么……就是像方程道友这样,灵魂深处,可能也潜藏着某种……与之相似的特质!”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方程的心头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所取代。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一条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手臂,也缠紧了他的心脏。
“我……”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问题?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暗面?
青璃上仙看着方程眼中一闪而过的动摇,心中暗叹一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此刻必定是心乱如麻,疑虑丛生。但他必须说破这层窗户纸,哪怕会带来更大的恐慌。
“方程道友,你感觉不到吗?”青璃上仙的声音带着一丝诱导,也带着一丝警告,“那刀……它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影响你,侵蚀你的意志。它在你脑海中低语,在你心底播种下暴戾的种子。你以为你还能控制住它多久?或者说……它还能‘容忍’你多久?”
方程的身体微微一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自从得到这柄刀之后,他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低语,像是魔鬼的诱惑,又像是来自远古的诅咒。那些声音怂恿着他去战斗,去破坏,去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为齑粉。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或是精神紧张所致,并未在意。但现在想来,那些声音……似乎真的和这柄刀有关!
还有那些偶尔失控的念头,那些一闪而过的、想要将眼前某个碍眼的东西彻底摧毁的冲动……难道……也都是这柄刀在作祟?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可是……当真无药可解?”方程的声音艰涩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询问。他看向青璃上仙,眼中充满了希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青璃上仙沉默了片刻,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难。实在是太难了。”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拂过身旁的桌面,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仿佛想要将心中的无力感也一同刻印下来。
“魔刀之力,源于天地煞气与无边怨念,早已与天地法则相合,近乎于道。寻常手段,又如何能够抗衡?强行压制,只会适得其反,加速魔刀力量的反噬。想要彻底摆脱……或许只有……”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而悠远,带着一丝缥缈与不确定。
“……找到它的源头。”
“源头?”
这一次,发出疑问的是尹珏。他放下了手中的石子,脸上的慵懒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他走到青璃上仙身边,看着那柄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刀,问道:“上仙的意思是……这把刀并非凭空出现?它也有来历?”
青璃上仙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方程,又看了一眼那柄仿佛择人而噬的魔刀:“世间万物,皆有其根源。如此凶煞之物,自然也不例外。传说中,‘蚀骨冥渊’乃是上古‘冥河之主’陨落后,其精魄与无尽怨念结合天地间至阴至邪之气,历经万载,方才凝聚而成。它的源头,或许就在那传说中的‘冥河故地’,或许……隐藏在某个更加古老、更加黑暗的秘境之中。”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那些地方,无不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恐怖。别说你我,就算是那些修为通天的上古大能,也不敢轻易涉足。想要找到它的源头,谈何容易?”
尹珏闻言,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他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心思缜密,自然明白青璃上仙话语中的艰难。
而方程,则怔怔地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源头……冥河故地……这一切听起来都像是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可是,结合自身感受到的那股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暴戾气息,以及青璃上仙凝重的神色,他知道,这恐怕并非危言耸听。
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这柄莫名其妙出现的魔刀,去寻找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吗?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还有的治吗?上仙……”方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一次,不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近乎乞求的确认。他看着青璃上仙,眼中充满了挣扎与不甘。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一柄刀掌控自己的命运,不甘心走向那条看似注定的、通往毁灭的道路。
青璃上仙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心中也是一阵不忍。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事实摆在眼前,残酷而冰冷。
最终,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方程的肩膀,那力道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很难。”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但这一次,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但……并非全无希望。”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方程,一字一句地说道:“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找到魔刀的源头。只有在那里,或许才能找到彻底净化、或是……封印它的方法。甚至……找到它选择你的真正原因。”
“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这也意味着,你将要面对的,将是九死一生的绝境,和……无穷无尽的黑暗。”
大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残阳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整个大地。风声更紧,呜咽声如同鬼哭狼嚎。厅堂内的灯火摇曳不定,将墙壁上斑驳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魔怪。
方程依旧站在那里,手中紧握着那柄冰冷而危险的“蚀骨冥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刀身上传来的那股阴冷气息,正一丝丝地渗入他的皮肤,试图钻进他的骨髓,缠绕他的魂魄。
放弃吗?听从魔刀的诱惑,放纵内心的黑暗,从此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头?
还是……踏上那条九死一生的道路,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源头”,去面对那未知的、可能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命运?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而他,似乎已经没有退路。
青璃上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他只能希望,方程骨子里那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韧,能够支撑他走下去。
尹珏则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他捡起脚边的石子,随意地在地上抛接玩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偶尔瞥向方程和那柄魔刀的目光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
夜色渐深,寒意愈浓。
“蚀骨冥渊”静静地悬在那里,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等待着猎物,也等待着……宿命的安排。
而方程的命运,以及这柄魔刀的最终归宿,都将在这漫长的黑夜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