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尘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重新亮起,那种熟悉的坚韧又回来了,心中那块被揪紧的地方终于松弛下来。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早餐。”
“我来吧,”楚清秋立刻拦住他,小手按在他的胸前,“你手上还有伤。”她的目光落在他重新包扎的手臂上,透过白色的绷带,她能看到隐约渗出的血痕,心疼得厉害。
“这点小伤算什么。”林逸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想要活动一下受伤的胳膊,却在动作间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伤势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重一些。
“算什么?算你再不好好处理,这条胳膛半个月内就别想提重物了。”东方永进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了医药箱,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林逸尘重新包扎好的手,那双睿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医者特有的不容置喙,“年轻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逞英雄也要看时候,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林逸尘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难得地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他向来习惯了独自承受,习惯了将伤痛藏在心里,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人会这样关心他的身体。
楚清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逸尘平时总是那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样子,很少见他这样被人“教训”的模样,竟然有种反差萌的可爱。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此刻弯成了月牙,冲淡了清晨的所有阴霾。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争了。”东方永进摆了摆手,像个主持大局的长辈,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厨房里还有我昨天备下的食材,清秋丫头,你去熬点粥。小米粥养胃,这几天你们都没好好吃饭。逸尘,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你。”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安排再普通不过的家常事,但楚清秋敏锐地捕捉到,在说到“单独”两个字时,东方永进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了林逸尘的口袋。
那个装着胶片的口袋。
楚清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刚刚恢复的轻松氛围瞬间又紧张起来。她知道,那张胶片才是昨夜激战的关键,也是夜枭组织不惜代价要争夺的东西。而现在,她即将再次被排除在外。她不想再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孩子,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却对真正的危险一无所知。
“东方大师,”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东方永进审视的目光,“我也想知道。”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容拒绝的执著。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女孩了,她有权知道自己究竟面对着什么样的命运。
东方永进怔了一下,随即目光在她和林逸尘之间游移。他看到了林逸尘眼神里掠过的一丝犹豫——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他想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远离这些肮脏与血腥,让她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但东方永进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他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已经在昨夜的历练中蜕变了。
“逸尘,让她留下吧。”东方永进却先开了口,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洞悉人心的睿智,“雏鸟总有离巢的一天,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更何况,她已经不是那只待在巢里的雏鸟了。她需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才能学会如何在风雨中独自飞翔。”
林逸尘沉默了很久。他看着楚清秋那双清澈而执着的眼睛,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和成长,也看到了她不再愿意被保护的决心。良久,他轻叹一声,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一起听听。”
东方永进的院子后面,有一个专门用来冲洗胶片的暗房。这间暗房是他多年前亲手搭建的,当时他还在从事古籍修复工作,需要大量拍摄文献资料。房间不大,只有七八平方米,四壁用厚实的黑色遮光布严密包裹,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微酸的化学药剂味道,那是显影液和定影液长期使用后留下的气息,带着一种独特的刺鼻感。
一盏昏暗的安全红灯悬挂在天花板中央,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红光如血,将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怪异而扭曲,仿佛三个幽灵在无声地游荡。整个空间显得压抑而神秘,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林逸尘站在暗房门口,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关上了厚重的木门。咔嚓一声,外界的所有光线都被隔绝了。他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那卷用防潮袋密封的胶片,双手微微颤抖着递给了东方永进。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谨慎,就像在处理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这卷胶片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林逸尘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沉闷,“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不确定是否拍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东方永进接过胶片,苍老的手指却异常稳定。多年的古籍修复工作让他对精细操作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和技巧。他熟练地将胶片装入显影罐,然后开始调配药水。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标准流程,容不得半点马虎。
药水在白色的塑料托盘里轻轻晃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暗房里,这声音如同催命的钟摆,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弦。楚清秋紧张地咬着下唇,她的心跳也跟着那声音,一下下地收紧。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即将浮现影像的相纸。手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这张照片,可能是她了解袭击者身份的唯一机会,也可能是一场空欢喜。
“楚丫头,别太紧张。”东方永进察觉到了她的焦虑,温和地说道,“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想办法应对的。”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漫长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在显影液的浸泡下,白色的相纸上,渐渐地,有了一些模糊的轮廓。最初只是淡淡的灰色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像越来越清晰。
楚清秋忍不住向前探身,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红光下,她的脸色显得苍白而紧张。
“出来了!”她低声惊呼,声音里带着颤抖。
那是一张在极度混乱和抖动中拍下的照片。画面构图歪斜,充满了动感模糊的痕迹,就像是通过一台剧烈摇摆的摄像机看到的画面。显然是林逸尘在生死搏斗的瞬间,凭着职业本能和求生意志按下的快门。
照片的背景是东方永进院子里的那片翠绿竹林,但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几根碗口粗的翠竹被利器整齐削断,断面光滑如镜,横七竖八地倒在青石小径上。竹叶散落一地,有些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整个画面透露着战斗的激烈和残酷。
照片的主体是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黑影,就像两只搏斗的野兽。由于拍摄时的剧烈晃动,两人的面容都在动态模糊中变得扭曲不清,根本看不出具体特征。其中一个,从身形和衣着上看,无疑是林逸尘。而另一个,则完全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身形显得异常诡异,仿佛不是人类,而是某种超自然的存在。
“失败了吗……”楚清秋的心如坠冰窖,沉了下去。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样一张模糊得几乎看不清细节的照片,还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难道他们唯一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别急,孩子。”东方永进的声音依然沉稳如初,透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用专业的塑料镊子夹起相纸,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抚摸新生儿的皮肤。先是移到另一个装满清水的托盘里进行清洗,然后又将其浸入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定影液中。
整个过程中,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苍老的眼睛在红光下显得深邃而智慧。多年的人生阅历告诉他,往往在最绝望的时候,希望就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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