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姿态专注得仿佛与周遭的世界隔绝开来，整个人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而有节奏。偶尔，他会停下笔，用食指轻轻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重新凑近古籍，仿佛要将每一个细微的笔画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端木教授？”楚清秋试探着，轻声唤道，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身影闻声顿了一下，手中的钢笔悬停在半空中，连带着肩膀都微微一僵。他似乎在脑海中回味着这个声音，确认来者的身份，然后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笔，以一种优雅而从容的姿态转过身来。转身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椅子都没有发出吱呀声，可见他平时的举止有多么谨慎细致。
楚清秋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温润干净的面容，轮廓柔和却不失立体感，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无框眼镜，镜框纤细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在某个角度才能看到金属丝的微光。镜片后的眼睛清澈而深邃，瞳孔是温和的深褐色，像含着一汪平静的湖水，让人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内心的宁静。他的眉毛不浓不淡，形状修长，为这张温和的脸增添了几分书卷气。
他的气质和东方大师的空灵睿智、林逸尘的沉稳内敛都不同，是一种纯粹的书卷气，仿佛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文人雅士。那种气质不是刻意营造的，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长年累月浸润在文献典籍中自然形成的。
他身上没有半点商业社会的浮躁气息，也没有现代人常有的焦虑感，有的只是对知识的纯粹热爱和对世界满怀善意的探究精神。就连他的微笑都带着一种古典的韵味，温和，无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他。
“楚清秋同学，”端木森看到她，脸上慢慢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从眼底开始，逐渐扩散到整张脸，让他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显得格外真诚，“还有这位是？”他的目光转向林逸尘，眼神中带着学者特有的好奇和一丝礼貌的询问，没有任何戒备或审视的意味。
“教授您好，我是林逸尘，清秋的朋友。”林逸尘微微颔首，语气平静而客气，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但楚清秋注意到，他的站位却巧妙地将她护在了身后半步的距离，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随意的调整，但实际上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保护屏障。
同时，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教授，从对方的神态到肢体语言，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那种职业性的警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你好。”端木森友善地点了点头，目光在林逸尘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很快就移开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楚清秋身上，眼中重新燃起了学者面对学术问题时特有的兴奋光芒，“你说在古籍影印本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可以让我看看吗？我对这些冷僻的图形一直很感兴趣，特别是那些在正统文献中找不到记录的神秘符号。”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纯粹的、属于学者的热忱，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渴望几乎是发自内心的。
楚清秋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端木森的反应完全符合她对一个纯粹学者的期待——好奇、热忱、没有任何恶意。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点开了相册。那个在“夜枭”杀手胸口看到的，由她凭记忆画下来的徽记，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为了不显得突兀，她还特意用修图软件给图片做旧，调整了对比度和饱和度，弄得像是从某本古书上翻拍下来的样子，甚至还添加了一些纸张的纹理和轻微的折痕。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将手机递了过去。“就是这个，教授。我查了甲骨文、金文、篆书，甚至是一些少数民族的图腾符号，还翻阅了几本关于古代秘术符号的资料，都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记录。这个符号好像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文字体系。”
端木森轻轻接过手机，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接过的是一件珍贵的文物。他先是扶了扶眼镜，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将手机举到合适的角度。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符号上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他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凝固了，就像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那抹温和的学者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甚至可以说是凝重的表情。他的眉头紧紧蹙起，额头上隐约浮现出几道细纹，嘴角的弧度也慢慢消失，整张脸都严肃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胸口轻微地起伏着，显然这个符号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他仿佛在进行一场复杂的脑内运算，眼神在手机屏幕和远方之间游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指尖轻轻地、近乎临摹般地划过手机屏幕上符号的轮廓，每一笔每一划都描摹得极其仔细，仿佛要将这个图案深深刻在心底。
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了，连外面走廊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林逸尘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身体微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状况。他能感觉到，这个符号对端木森的冲击远超他们的预期，甚至超出了一个普通学者面对未知符号时应有的反应。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这……不可能……”端木森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深深的震撼，仿佛刚刚目睹了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奇迹。他颤抖着双手，几乎要将手机摔落在地，好在及时稳住了心神。
他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了楚清秋，仿佛在看某种遥远而不可思议的东西。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睛，此刻变得异常锐利，像是要将楚清秋整个人都看透。
“清秋同学，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压制内心的激动，“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本书的影印本上看到这个符号的吗？这本书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年代的？收藏在哪里？关于什么内容的？书的作者是谁？”
他的追问一连串地抛出，语气急切而紧迫，完全没有了刚才学者应有的从容和淡定。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楚清秋，仿佛她的答案关乎着某个天大的秘密。
楚清秋的心猛地一沉，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端木森的反应远比她预想的要激烈，这种反应本身就说明了那个符号的不同寻常。她感到一种被巨大危险包围的窒息感，仿佛一脚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搜寻着所有能够自圆其说的理由，勉强挤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答案：“那本书……书名已经残缺了，封面也破损得厉害，连装订都松散了。我是在学校附近一个旧书市场上淘到的，当时就是被它古朴的外观吸引了。内容很杂，像是某个古代学者的私人札记，里面有提到一些炼丹术、星象占卜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图案和符号……”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祈祷这个谎言能够蒙混过关。这个谎言确实漏洞百出，但在一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学者面前，或许还能勉强过关。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会拥有那样一本神秘而危险的秘籍呢？
林逸尘适时地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将端木森那炽热而惊恐的注意力从楚清秋身上引开：“端木教授，这个符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它看起来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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