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商会大堂里,几十把紫檀木官帽椅围成个半圆。
范闲坐在雕花太师椅上,面前摊着几十张羊皮契约,从南边香蕉园到北边造船厂,整条商路的生意都在这儿摆着——玻璃器映着白糖光,瓷器渗着香水味,炼钢炉里还混着皂角香。
“玲珑机的密钥,我按各位的产业规模来配。”青瓷茶盏往金丝楠木桌上一磕,“抽两成当技术钱!要签的就按手印,不签的……”
白糖坊陈掌柜摸着茶碗边,喉咙里咕哝半天:“两成也太多了,能不能减至一成……”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彩色玻璃窗哗啦啦抖,只见新建的三号织布厂蹿起三米多高的火苗。
黑烟滚滚里,十几台玲珑机炸得零件乱飞,带着火星的齿轮噼里啪啦砸穿雕花屏风。
掌柜们吓得瘫在椅子上,脚边的碎茶碗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这都第七回炸了。”范闲捡起半截铜管,里头有螺旋纹,有人仿了分汽缸,可没算对压力值。
掌柜们赶紧按完手印,范闲把契约塞给李泽:“这帮要钱不要命的,刚才还讨价还价,现在按手印比谁都快。”
李泽摆手推辞:“这是给孤儿院孩子们挣的活命钱,该你拿着!”
范闲展开玲珑机图纸,空白处写满数学公式。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仿造,可惜压力阀数据弄错了。”
这些现代公式还标着英文,按理说没人看得懂,除非……还有别的穿越者。
想到这儿,范闲激动得手直抖,抓住李泽说:“我可能遇见老乡了!”
“什么老乡?”
“说了你也不明白!”他嗓子突然发紧,想起娘亲日记本上那行血字:当齿轮开始思考……
半年后初冬,儋州城飘着毛毛雨,冷风刮得人脸生疼。
范闲站在盐场高台上,看着玲珑机抽卤水进晒盐池,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李泽抱着新铸的青铜球,雨水顺着眉毛往下滴:“听说孤儿院新来个先生叫范无救。你想让那些孩子读书考状元?”
“反正现在有钱了。”范闲接过铜球,“读书才能改命,这是我能给他们的公平机会。”
李泽笑道:“你自己才十岁,哪来这么大胸襟?”
俩人望着海平面,几艘蒸汽盐船正扬帆出海。
自从有了蒸汽船,儋州港越来越热闹,老百姓也挣着钱了。
李泽瞄了眼范闲腰间的日记本,那些穿越者的秘密,真成了改变世界的钥匙。
正说着,中间那艘盐船轰的炸开,火苗顺着缆绳蹿到旁边船上。
五艘大船接连爆炸,儋州湾瞬间变成火海,惨叫声混着焦煳味飘过来。
范闲骂着脏话光脚狂奔,湿石板路上踩得水花四溅。
蒸汽船冒着三米高的火苗,二十多个烧成炭的船工被海浪冲上岸,焦油味混着海腥味直冲脑门。
天黑透时,盐工们正用铁链拖船骸上岸。
七根焦黑船骨像怪兽骨架堆着,浸血的渔网是盐工们拼命抢回来的。
“都是这铁棺材害人!”盐场管事捶着胸口,抓起盐块砸船骸,“装三十吨盐要烧五十担煤,船舱热得能蒸熟人!”
范闲蹲在烧黑的锅炉前不说话。
断开的煤管里卡着块焦黄荆木,是他上月试的新燃料。
虽然耐烧,但木头让船重了两成。
先前没算好航程,跑远路得带太多燃料。
煤太贵,木头便宜但不经烧,在船主们软磨硬泡下换了泡松脂的黄荆木,结果还是出事了。
李泽拍他肩膀安慰:“意外而已,你才十岁……”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煤管内壁结的褐色硬块:“李泽快看!这炭垢是燃料没烧干净!”
李泽凑近看,手指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听不懂。”
“我可能找到热效低的病根了!”
范闲突然来劲了,跟周围惨状完全不合拍。
“说不定能把蒸汽机……”他抓石头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图,“改成爆发力的内燃机,热效翻三倍!”
听到内燃机,李泽指甲掐进手心。
正要问就被拽着往范府跑,袍子下摆全溅湿了。
书桌上,范闲抖开蒸汽机图纸,红笔在锅炉结构上乱画:“把水汽循环改密封燃烧室……”笔尖突然停在气缸图上,“用爆炸代替慢烧。”
李泽盯着重叠的线条:“不懂,是不用烧柴火吗?”
“不要固体燃料。”笔杆敲得太阳穴砰砰响,“要液体燃料蒸汽……”炭笔啪的折断,墨点溅得像油里的气泡,“该死!笔记里只有个涡轮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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