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城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爆发出体内剩余的真气,准备背水一战了。
此时,一直躲藏着的幕后黑手终于从远处那幽暗的密林中显出身形,那是一个颇为瘦小的黑袍人影,破败的兜帽下映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
看清这家伙的相貌,宋连城心神一阵恍惚,这个人不仅他认识,身旁的楚天关同样认识。
“小暖?!你怎么会……”楚天关颤抖着声音开口。
面前这个小女孩,对于两人来说既熟悉又陌生,那是在多年前,楚天关出门历练,宋连城则是刚刚脱离家族,外出寻找突破到纳气境的资源和契机。
路过一处遭受妖魔袭击的村庄,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和一个养元巅峰的武者,皆是不约而同的出手,当然,那袭击村庄的妖魔并不强大,轻而易举的被两人打败,击杀。
而村民们并不领情,认为他们破坏了村子里土地的圣洁,驱逐他们。
当然,两人都不是那种贪图名利之人,此次出手,也是遵循心中道义,自然不会在意。
而唯一一个追着他们送出村子的小姑娘,便是眼前的人,孙暖。
孙暖的小脸没什么表情,苍白得像蒙着层薄霜,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些说不清的情绪。她抬眼看向楚天关,声音轻得像风刮过枯叶:“楚前辈,宋前辈,好久不见。”
“当年你不是……”宋连城按捺住心头的惊涛,他记得分明,离开时孙暖才十岁出头,怯生生地塞给他们两个热红薯,眼里满是感激。可眼前的她,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绝非寻常修士该有的模样。
“当年我看着你们走,”孙暖微微歪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却让两人心头一沉,“也看着村里人把我爹娘绑在祠堂前,说他们引来了‘外人’,是妖魔的帮凶。”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像冰锥:“那天夜里,祠堂走水,全村人都说是天罚。只有我躲在柴房后看见,是他们自己浇了煤油,看着我爹娘被烧死的。”
楚天关脸色骤变:“我们当年若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孙暖打断他,眼底的阴寒终于溢了出来,“你们不过是突然出手,可护得了一时,护不了我爹娘的命。后来我才明白,所谓圣洁,都不如手里有力量实在。”
她抬手,指尖凝出一缕灰黑色的气丝,那气丝落地处,石板竟无声无息地沁出了细密的裂痕:“我在乱葬岗找到爹娘的尸骨时,遇见了一位‘先生’,他说我有天赋,能学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本事。”
楚天关猛地反应过来,她身上的气息,竟与当年袭击村庄的妖魔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凝练诡异:“你修炼了邪术?”
“邪术?”孙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些自嘲,又带着些狠戾,“能报仇的术,就是好术。这些年我跟着先生学本事,等着有一天,能让那些人知道,他们当年赶走的‘恩人’,和他们亲手害死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她抬眼看向两人,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本来没想惊动两位前辈,可你们偏要插手我对那村子后代的‘清算’。楚前辈,宋前辈,你们说,这是不是缘分?”
“鲤池小镇,便是你最后的目标吧!”宋连城叹了口气说道。
孙暖病态的笑了笑;“宋前辈,您说的没错!”
宋连城掌心的真气已凝聚一股,包裹着长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些孩子与当年的事无关,他们甚至不知道祠堂里烧过什么。”
“无关?”孙暖忽然提高了声音,眼底的灰黑气息猛地翻涌,周遭的空气都冷得结霜,“他们踩着我爹娘的尸骨住在这里,吃着这片被我爹娘血浇过的土地长出的粮食,凭什么无关?”
话音落下,就见孙暖抬手一招,一只长着血膜骨翼的怪鸟从海平面快速靠近。
大妖层次的妖气冲天而起,化作浓浓乌云遮蔽天幕。
那怪鸟双翼一展便遮去半片天光,血红色的喙开合间,喷出带着腐臭的黑色妖风。宋连城举剑挡在身前,青色真气与妖风碰撞的瞬间,竟被蚀得滋滋作响,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好强的妖气!”
楚天关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刀鞘上的云纹因他周身翻涌的灵力隐隐发亮,却又在下一瞬黯淡下去——道心崩碎的裂痕像蛛网般缠上他的灵脉,金丹期的修为只敢泄出一丝,便引得胸口剧痛。他咬着牙将刀横在身前,声音发沉:“小暖,让它退下!这镇子上百条人命,不是你复仇的垫脚石!”
孙暖站在怪鸟投下的阴影里,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狂热:“垫脚石?楚前辈,你当年若肯多留一步,我爹娘也不会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她抬手一指,怪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骨翼猛地拍动,数道带着倒刺的骨羽如箭般射向鲤池小镇的方向。
“不好!”宋连城瞳孔骤缩,他此刻真气本就不足,护得住自己却护不住整个镇子。就在骨羽即将坠落在青石板路上时,一道刺眼的金光忽然从楚天关身上炸开——他竟猛地扯断了压制灵脉的禁制,金丹期的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刀身被映照得通体金黄,连空气都被这股力量撕裂出细微的裂痕。
“你……”孙暖脸上的狂热瞬间僵住,她从未想过,道心崩碎到这地步的楚天关,还能爆发出这般力量。
楚天关双目赤红,显然是强行催动修为的代价。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手挥刀——那一刀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却像一道劈开混沌的光,瞬间斩断了所有骨羽,余势不减地斩向怪鸟。怪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血膜骨翼被硬生生斩下大半,黑色的妖血泼洒下来,像一场骤雨。它痛得双翼乱拍,竟直接掉头往海平面逃去,连孙暖的呼喊都顾不上。
金光在斩出这一刀后迅速黯淡,楚天关踉跄着后退一步,握刀的手剧烈颤抖,嘴角溢出鲜血。他抬头看向孙暖,眼神里的清明正被越来越深的迷茫吞噬:“滚……”
孙暖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又看了看远处仓皇逃窜的怪鸟,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她知道,这是楚天关用道心换的一时强横,可这一时的威慑,已足够让她不敢再上前。她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鲤池小镇的方向,转身化作一道黑影没入密林,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楚前辈,你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一世。”
楚天关没有再追,他体内的灵力如潮水般退去,金丹期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甚的颓败。他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嘴角便多一丝血迹,眼神里的赤红褪去,只剩下浓重的灰败——道心的裂痕,在刚才那一刀落下时,已经彻底蔓延到了灵脉深处。
宋连城连忙上前扶住他,触到他手臂时,只觉得一片冰凉:“老楚!你怎么样?”
楚天关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事,护住了镇子就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只曾握刀斩妖的手,此刻竟连握紧刀柄都觉得费力。道心崩碎的痛苦如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的神识,他知道,从今往后,或许连筑基期的修为,都快维持不住了。
远处的鲤池小镇依旧炊烟袅袅,孩童的笑闹声隐约传来,只是这平和之下,藏着两人皆知的沉重代价。宋连城扶着他坐下,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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