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亥时已到。
所有人屏住呼吸,紧张的观察着云巅之上,两条巨大的祖龙在空中翻腾、缠斗。
一时间,乾坤俱裂,苍穹翻转。
待众人看清的一瞬,金翅祖龙已经近在眼前,龙爪上凝着最纯正的混沌之火,咆哮之声威震天际。
众人被混沌之火的威压震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三丈有余。
除了紧随而来的暮云。
他一改往日的散仙装束,铠甲覆身,宝剑云阙握在手里熠熠生辉,灵气爆棚形成了巨大的光晕。
“大家不要怕,太极焚天不收阵,天河的力量就无法聚集”暮云说着,紧紧地盯着面前也已经重回人形的天河大将军,眼里满是警惕之色。
此时,天河大将军已经收了混沌火势,一身金色战袍,怒气冲冲的站在众人面前。
众人噤若寒蝉。
他们或许和我一样,在想天河即使无法聚集力量,现在的法力也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各位神君,大家齐心,护住太极焚天。法阵不成,陛下性命无忧,咱们各族更是安详天年,咱们可要阻止天河谋朝篡位哇——”人群中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没有看到人,但只一句“谋朝篡位”一下子提醒了众人。
对啊,天河在谋朝篡位,大逆不道。
有四位红脸神君压不住火气,已经抬手启功,四面八方的灵力灌入,把焚天阵压制的死死的。
“哼——”天河冷笑一声,抬手间凝出一个火球,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淡紫色的光芒,果然是至纯的焰火。
“所有人一起上,又能如何?真火已成,尔等压不住了——”
说话间,紫色火球射出,撞击上众人的灵力,瞬间白光骤闪,火星四射,轰鸣之声响彻四方。
随着爆裂之音,四位红脸神君收工不及,蓦然倒地,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天河看着眼前的慌乱,似乎有一些得意,嘴角不自觉的爬上一抹诡笑:
“上任天帝,璟宸陛下,当年禅位诏书说的明白,新任天帝乃龙族仲麟——五千年前,仲麟主动把天帝之位让给了鸿泰。奈何鸿泰无道,暗自勾结魔族,并公然联姻,今日吾将帝位收回,有何不妥?”
“啊?怎么会这样?”
“焱修确实要入赘魔族——”
“璟宸陛下真的传位给仲麟?”
人群中,窃窃私语之声慢慢弥散,大家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慢慢的认同天河说的“帝位收回”。
仲麟见局势渐稳,遂又添上一句。
“当年的禅位诏书岐煌、银光都是见过的,大家不信我可以,但是金凤、银狐二族的威信大家应该不会质疑吧?”
“岐煌神君?他说的可是事实?”
“鸿泰的帝位真是仲麟让下的?”
岐煌和银光二位族长,脸上均露出为难的表情,最后被众人问的实在无法回避,只好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啊——原来是这样——”众人似乎恍然大悟,又似乎如释重负。
“天河,当年父皇,皇兄之死甚是可疑,你身为护宫神将,难辞其咎——”
暮云上前一步,大声斥责。
人群中有人呼应暮云:“云神说的没错,天帝之下之下,那时候还有震天大将军,天河大将军,四大神族,你何德何能?为何璟宸陛下要将帝位禅让与你一个天宫护卫?”
“质疑天命?你找死——”天河抬手一记真火冲向说话的老者,却被暮云的云阙宝剑挡了一下,改了方向。
电光火石间,混沌真火冲向无边大海,激起了猛烈的海啸之声,而暮云亦往后倒退一步以剑撑地,喉结滚动,似乎满口血气要喷涌而出。
人群再一次静寂,如今形势,无论是武力还是舆论已经均偏向了天河大将军。
看着暮云,抿着嘴唇痛苦的表情,我心如刀绞。
虽然,我再一次被暮云拒之千里,但是,他依然是我心目中东方那小子,我依然见不得暮云痛苦。
如今天河的架势,太极焚天已成,我和鸿泰灰飞烟灭是迟早的事了,如果还有什么能做的,我想只剩下在心底为暮云祈福了吧!
佛祖爷爷在上,希望暮云能够保住性命,战胜天河,希望暮云能够平平安安,福寿无疆。
我还在神游天外,人群中老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天河,你还想杀人灭口?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丧心病狂之事无人知道?五千年前,姑儿山吃紧,山神西言兵少粮稀,不敌魔军十万,连发七封密函求救。你说说,密函都去了哪?为什么追溯到了护天侍卫手里就没了音信?”
“后来,西言托他姐夫槐山将军亲自将第八封密函呈于陛下,陛下下旨即刻发兵,并让槐山大将军护送兵器十万去姑儿山支援。”
“可后来呢?援兵未到,兵器失踪;姑儿山全军覆灭,山神西言被俘——”
“各位,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老者声音提高了一倍,言语间俱是悲愤交加:
“仲麟,这都是因为你,是你在背后迷惑主上,说解救姑儿山成功无望,徒增杀戮;出师无名,边民怨恨!”
“这还不够,你还出了更绝的馊主意,鼓动陛下声东击西,放话要去解救姑儿山,暗地里去增援玉璇山;引开魔族,为姑儿山解围——”
“你把陛下派出姑儿山的精锐天兵强行调回不用,却蛊惑陛下调赤渊海赤龙族壮丁上阵,众人皆知赤龙族擅长制作兵器并不善打斗,再加上中了魔族的埋伏,赤龙族在那次战役中几近灭族——”
“仲麟,就因为你的谗言,天界一年之内丢了姑儿山、玉璇山两座大山,赤渊海只剩老弱病残——”
“槐山军要护送的十万兵器还未发出,就被你带旨拦截。你也因为那次知道了槐山军的兵器洞所在,训练黑衣死士盗走兵器,连押运在路上兵器都未放过——”
“大家知道槐山堕魔,成了一代魔尊,可是大家知道槐山堕魔的背后是什么吗?是仲麟的诬陷,是仲麟偷偷把兵器卖给了魔族,导致魔族兵力大涨后围攻了苦吉山。苦吉山乃璟宸陛下的自省之处,自此龙颜大怒,将槐山军家眷充奴,槐山军军首惨遭斩杀——”
“要不是仲麟,槐山会堕魔吗?魔兵有能力攻入天界吗?咱们皇子会一朝陨世吗?天帝天后又怎么可能会悲痛欲绝,病归混沌?”
“大伙说说,仲麟这样的人能否当咱们的天帝?天界落入这样的人手里,这天界还是当年的天界吗?”
老者说泪涕四流,感动的身边一众神将均是无比愤慨。
齐刷刷的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天河大将军。
此时,这位一向以微笑示人的大将军就像陈年的疤痕被揭开一般,满眼的怒火和无尽的杀意。
“何方神圣,躲在人后逞什么英雄?你如此污蔑与我,出来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天河说完,不待老者回答,竟然甩出阴阳玉珏,在众人的惊愕之下利用玉珏之力,把一个白须老者吸了出来。
阴阳玉珏的力量好似一张无形的大掌,对着老者一通蹂躏,原本老态龙钟、满脸褶皱的老人,随着灵力的丢失竟然像天蚕蜕皮一样慢慢的脱了一层人皮,露出无比光滑的额头和乌黑油亮的长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世上,竟然还有和暮云一样绝色的美男子——
我以为大家在惊讶这位公子的绝美容颜,却不成想一声破锣嗓子大喊出声:
“你,你,你是山神西言?”
人群一瞬的沉默之后,再也淡定不住。
随着不知哪位的一声尖叫:
“就是西言——”
大家纷纷醒悟,这面前返老还童的英俊公子,确实像极了当年被魔界掳走,后来据说堕了魔的姑儿山山神西言。
美男子躬身行礼“西言乃家兄,本仙名唤常宁,在下刚才所说皆是家兄亲口所述,绝无虚言——”
不一样的容貌,却是和之前一样的嗓音。
“前辈小心——”
暮云大喊一声,架出云阙剑去打破阴阳玉珏的力量,却终是晚了一步。
再抬眼时候,刚才的绝美公子已经变成了嗷嗷待哺的婴儿,哇呀乱叫,那语气那嗓音却是十足十的老人声音。
诡异的画面,最终被一位抢上前来抱走孩童的仙侍终结。
“荒唐,让一位襁褓婴儿替你编造瞎话?”天河看着暮云,意有所指。
“生万物之力?”
暮云一怔,朗声道:
“各位,刚才的长辈暮云也是第一次见,之所以变成婴童,皆是天河的障眼法,大家莫要被蒙骗——”
“前辈声音未变,证明生万物之力未成,望各位大神同暮云一起压住太极焚天阵,拯救天帝与三界众生——”
“天河之所以还未收阵,皆因这太极焚天阵需要无灵力干扰,方可完成。一旦收阵过程中,阵法被外力压住,则阵法自破,各位莫要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暮云说的甚是恳切,言辞间眼眸里波光流转,似乎在告诉每一个人,一念错,便是永生。
天河看到众人并无动静,嘿嘿一笑,得意至极:“如今,生万物之力虽已小成,但威力亦足够了,我劝各位识时务,保住自己的部族方是正途,切莫听信云神的谣言多管闲事——”
我呸,都这时候了,天河还睁着大眼说瞎话?
在场的上神,哪一个不是神中龙凤?谁会信天河的鬼话?
认识暮云这么多年了,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如冰霜的云神,哪见过如此这般的言辞?
我饿了一天,又睁着眼睛精神了大半夜,此时已经筋疲力尽。
昏昏欲睡间,总是万般不甘心。
大神们,暮云这是在救三界救苍生?他云族独立三界之外,他完全可以不问世事,明哲保身,可如今他不顾生死,为了让各位站出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族人,怎么这么难啊?
众人终是唯唯诺诺,意意丝丝。
也是,在天河强大的力量面前,谁又敢公然冒头,拿自己和自己的族人开玩笑?毕竟刚才的长宁的近万年修为毁在旦夕——
算了,吾不为众生但理解众生,唉,理解吧!
“谣言与否,吾等分别不清。为人臣子的,我等只在乎当年璟宸陛下到底把帝位禅让于谁?”
天呢,这都什么时候了?
迂腐,懦弱!
我恍然大悟,这算是各位大神最后的遮羞布了!
我这暴脾气,忍无可忍。
于是,我决定,今日我偏要把这块遮羞布给诸位扯下来。
“暮之云,在云梦之阁,吾心所向,苦苦追寻——”
果然,无声的默念也是管用的。
云谷瑶一响,远处的暮云先是身形不自觉的顿了一下,而后眼神漫不经心的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抓紧一瞬的功夫,赶紧向暮云传递了眼神:“暮云,我的百宝囊中,有天河的罪证——幻影——”
腰间一松,百宝囊破空而出。
于是,躲在龙角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幻影螺又一次排上了用场。
时间又回到了五千年前,映月宫的院落,红袖侧妃临死前的那个午后。
“你不都知道了吗?我们何必还要打哑谜呢?啊?哈哈——”幻影中的仲麟笑的灿烂,幻影外的仲麟脸色铁青,伸手凝结火气,要将眼前的幻影螺烧成碎渣。
暮云眼疾手快,云阙剑护身,紧紧的把幻影螺护住,天河不得近前半分。
“啊?是那个女人——他怎么和仲麟在一起??”众人显然对红袖的的印象极差,差到几千年过去了,仅需要用那个女人来形容,大家便心领神会知道是谁。
“那你的意思是,空凡是你派人杀的?”红袖因为极度悲恨,眼睛已经满是血色。
“是啊,他为槐山做事,正赶上了不是?哎呀,我也不想杀他啊,但是形势所逼不得不杀——”
“空凡是仲麟杀的?怎么会?”人群中发出唏嘘的声音,大家不自觉的看向仲麟,眼神中皆是不信任。
“那赤渊海的族人?”
“哎呀,你爹啊——”
幻影中的仲麟叹了一口气,道:“我多次结交于他,奈何他和槐山一样,非要和我作对哇——啧啧,你说,这能怪我吗?”
“那槐山大将军堕魔也是你?”
“哎呀呀,咱可不待这么冤枉人的啊,我只是略微用计把那十万兵器给调了,没想到这槐山脖子那么硬,愣是逃了一命,还归顺了魔族——哎呀,放跑了槐山,真是失误失误啊——”
“仲麟,槐山的兵器果然是你干的好事!”破锣嗓子大喊,声如洪钟,一时震得耳根生疼。
比起破锣嗓子,幻影中红袖的声音不知道要婉转多少:“那五位皇子也是——?”
仲麟抬头看了下日头西沉,皱了一下眉,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之色:
“红袖啊,咱们也算老熟人了,对吧?咱们就简单点吧,五位皇子是我设计杀的,太子你不也知道了?包括天帝体内的灵奴,天后的下界——”
“天呢——弑君之人是仲麟——”众人俱惊,有几个冲动的已经不自觉的凝神亮出兵器。
幻影中的仲麟掸了掸衣袖,接着道:“当然你要好奇,后面还有好些,像姑儿山西言的堕魔,孟川狼族的刑役,今日天魔大战的战局,等等吧,都是我设计的——”
“天河,你谋害同僚在先,弑君篡位在后,你不怕天罚吗?”说话的是上清天的莹辉大神,他一向和蔼可亲的脸上此刻也已面色青黑,浑身更是气得抖成了筛子。
此时,幻影内外的仲麟,虽然模样苍老了几分,但是脸色一样的凶狠可怕,两双眼睛互相映衬,一里一外充满了同样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