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踩着晨露回到苍狼部时,部落广场的篝火还未熄灭。
几个正在收拾兽皮的雌性抬头看见她,手里的骨针“叮”地掉在地上。
其中一个扎着红羽毛的女孩下意识后退半步,撞翻了装满浆果的木盆,紫红色汁液在她脚边洇开,像摊凝固的血。
“是林悦!”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原本围在火塘边的族人潮水般退开,露出中间站着的蓝翎。
这位贵族雌性穿着水纹银边的兽裙,腕间的贝壳串随着她抬手指向林悦的动作叮当作响:“大家快看,勾结暴熊部的雌兽回来了!”
林悦脚步未停。
她能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私语——“听说她和铁山关在帐篷里半个时辰”“暴熊部的战士都被她掀翻了”“族长说过不许和外族私自接触”。
“蓝翎妹妹这是在说我?”她歪头笑,故意把“妹妹”二字咬得极重,“我记得上个月你还求我帮忙治你那只被蜂蛰肿的雪兔,现在倒急着划清界限了?”
蓝翎的脸瞬间涨红。
她指尖掐进掌心,水纹在臂弯若隐若现:“我是怕你把暴熊部的毒计带进部落!你以为铁山真会平白无故放你回来?”
“蓝翎!”
清厉的男声劈开人群。
族长站在议事棚前,雷戈跟在他身后,青铜阶风纹在肩头翻涌。
老人的目光扫过林悦被荆棘划破的兽裙,又落在她腰间挂着的暴熊部令牌上:“跟我来。”
议事棚里飘着松烟的味道。
族长重重坐下,石桌被震得跳了跳:“说,你和暴熊部谈了什么?”
“没谈什么,就聊了聊他们的熊笼该怎么加固。”林悦随手把令牌拍在桌上。
青铜兽纹在牌面流转,正是暴熊部独有的火焰熊图腾,“铁山说这是合作诚意,我要是叛徒,他会给我这个?还是说……”她拖长尾音,目光扫过棚外探头探脑的族人,“有人更愿意信外族给我设的陷阱?”
族长的瞳孔微缩。
他抓起令牌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喉结动了动:“你……你可知私自接触外族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悦往前半步,影子罩住石桌,“上次暴雨冲垮堤坝,是谁用兽皮袋堵的缺口?上个月雷戈打猎摔断腿,是谁用山葡萄根给他接的骨?现在我给部落带了可能的合作,倒成了叛徒?”
棚外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有个老猎手扯着嗓子喊:“族长,林悦救过我家崽子!”“我也见过她给生病的小雌性喂药!”
蓝翎挤开人群冲进来,水纹在指尖凝成细针:“她就是会装模作样!我听暴熊部的商队说——”
“蓝翎。”
清冽的笛声般的声音从棚角传来。
阿渊不知何时站在阴影里,月白兽裙沾着晨雾的湿气,水纹在他脚边缓缓转动。
他的目光扫过蓝翎,又落在林悦脸上:“你这次太冒险了。”
林悦眯起眼。
这个总在部落河边独自吹笛的祭司,此刻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春冰初融的潭水:“阿渊祭司大半夜不睡觉跟着我,现在倒说我冒险?你不是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吗?怎么,终于忍不住要出面了?”
阿渊的耳尖微微发红。
他别开视线,水纹突然凝成一串水珠,精准地打在蓝翎握着水针的手上:“议事棚里动私刑,是想被流放吗?”
蓝翎尖叫着缩回手,水珠在她腕上留下红肿的印记。
她狠狠瞪了林悦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族长,我还有事。”林悦弯腰捡起令牌,经过阿渊身边时顿了顿,“祭司要是真想说教,不如晚点去河边?我带了暴熊部的蜂蜜,甜得很。”
她没等回答就走了出去。
阳光穿过桦树叶落在她肩头,几个正在磨石斧的雄性抬头冲她笑——是上次她帮忙包扎过伤口的猎手。
“林悦!”
猎队长从后面追上她,粗粝的手掌按在她肩膀上。
这位负责狩猎秩序的汉子压低声音:“我可以给你狩猎区的通行令牌,但你得保证不惹出大乱子。部落经不起再一次分裂。”
林悦转头看他。
猎队长的兽纹是普通的灰狼,但他眼里的光比很多青铜阶战士更亮:“我只想活得像个人,不是工具。”她伸出手,“成交?”
猎队长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她生疼:“明天开始,你可以去北坡猎区。”
暮色渐沉时,林悦的石屋前多了两捆新鲜的兽皮。
送皮的小雄性躲在树后,看见她出来就跑:“我…我阿父说,林悦姐姐上次救了我!”
疯羽联盟的兽皮旗不知何时挂在石屋门楣上——是几个雌性连夜缝的,边角还歪歪扭扭绣着大黄的爪印。
林悦摸着那团歪爪印笑出声,影子里传来大黄的呜咽,尾尖轻轻扫过她的脚踝。
蓝翎躲在部落最高的瞭望塔上,指甲几乎要戳穿兽裙。
她望着石屋前越来越多的族人,水纹在掌心凝成尖锐的冰锥,又狠狠捏碎:“林悦…你等着。”
深夜的悬崖边,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林悦的领口。
她望着远处部落的篝火,怀里的大黄实体化,正用脑袋蹭她的手背。
“我本不想争什么。”她对着星空喃喃,“可既然你们都逼我疯……”
大黄忽然竖起耳朵。
山脚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雷戈的声音:“族长召集长老会议!明早卯时!”
林悦摸了摸大黄的耳朵,嘴角勾起抹锋利的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