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跟着那中年男人,脚步匆匆穿过几条湿漉漉的青石小巷。越靠近河边,空气中的潮湿感和阴冷感就越发明显。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下来,让人的呼吸都觉得有些沉重。
前方隐约传来人声嘈杂,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低泣。转过一个弯,视线豁然开朗,浑浊的藤水河出现在眼前。河岸边围了不少镇民,个个面色惶恐,对着河滩上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河滩上,靠近一棵枝干虬结、树皮开裂的老槐树下,躺着一个人。
“让让,让让!”带路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钱四海提着马灯紧随其后。
沈动、林雅和小凌也跟了进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这几个明显的外乡人,以及镇上有些威望的钱四海。
河滩泥泞,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看穿着像是镇上的渔民。他仰面躺着,双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还残留着极度惊恐的表情。正如那报信男人所说,他浑身上下湿透了,但皮肤表面看不到任何明显的伤痕。
“又一个,又一个啊!”人群中有人颤声说道,“这河神是发怒了吗?”
“肯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造孽啊……”
钱四海走到尸体旁,蹲下身,浑浊的老眼仔细打量着,脸色越发难看。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颈,最后摇了摇头。
沈动也蹲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过尸体。他注意到死者瞪大的眼睛里,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黑气萦绕,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沈动,”林雅靠近他,声音压得很低,“他身上……有很浓的恐惧,还有……绝望。”她的灵感能清晰地捕捉到死者残留的情绪波动。
小凌则取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悄悄在空中一晃,符纸无风自动,微微颤抖起来。“师兄,这里的阴气很重,而且……很乱。”
沈动点点头,对钱四海问道:“钱老先生,死者是什么人?”
钱四海叹了口气,站起身:“是镇东头的李家小子,昨天傍晚还看到他去河里下网,没想到……”
“跟前几天淹死的那个,死状一样吗?”沈动追问。
钱四海脸色凝重地点头:“一模一样。都是睁着眼,身上没伤,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魂一样。”
沈动站起身,目光投向那棵老槐树。树干粗壮,至少有上百年的树龄,树皮上布满了褶皱,如同老人的脸。树下泥土潮湿,散落着一些枯叶。“这棵树……”
钱四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复杂:“这是镇上的老槐树了,比我年纪都大。听老辈人说,以前这里是个渡口。”
“渡口?”小凌插话道,“那这里淹死过人吗?”
钱四海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以前河运忙的时候,出过几次事。不过,都没这次这么邪门。”
沈动走到老槐树下,仔细观察着树根周围的泥土。他发现靠近树根的一处泥土似乎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与周围略有不同。他蹲下身,伸手拨开表面的湿土。
“沈公子,你在找什么?”钱四海疑惑地问道。
沈动没有回答,手指继续向下探去,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挖了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材质非木非石,入手冰凉。木牌的一面光滑,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笔画扭曲,散发着淡淡的阴气。
“这是什么?”林雅和小凌都凑了过来。
沈动将木牌翻转过来,看到那个符号,瞳孔微微一缩:“是冥使会的标记!”
虽然与在云河村祠堂墙壁上看到的冥文略有不同,但那种阴冷邪恶的气息,以及符号的结构,都指向了同一个来源。
“冥使会?”钱四海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那是什么?”
沈动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将木牌收好,沉声道:“看来这些人的死,并非意外,也不是什么河神发怒,而是冥使会搞的鬼。”
“他们为什么要杀这些人?”林雅不解地问道,看着河滩上死不瞑目的年轻男子,心中一阵难过。
“收集怨气和恐惧。”小凌接口道,脸色难看,“这些枉死者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正是他们激活阵眼所需要的养料!”
此言一出,周围的镇民顿时哗然。
“什么冥使会?你们在胡说什么!”一个看起来像是死者家属的中年妇人冲了过来,哭喊道,“我儿子是淹死的!是被河里的水鬼拖走的!”
“对!肯定是水鬼作祟!”立刻有人附和。
钱四海皱着眉头,对那妇人道:“李家嫂子,你先冷静点。这几位是林老板的朋友,有些本事,或许能查出真相。”
“真相?”妇人哭得更凶了,“我只要我儿子活过来!”
沈动看着情绪激动的镇民,知道现在多说无益。他转向钱四海:“钱老先生,可否带我们去看看前几天淹死的那几个人出事的地方?”
钱四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惶恐不安的镇民,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不过那几处地方,现在没人敢靠近了。”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深色长衫、面容清癯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眼神锐利,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镇长来了!”人群中有人低呼。
镇长走到尸体旁,看了一眼,眉头紧锁,随即目光落在沈动、林雅和小凌这三个生面孔上:“你们是什么人?”
钱四海连忙上前解释:“王镇长,这三位是林德富先生介绍来的客人,暂住在我那儿。”
王镇长锐利的目光在沈动三人身上扫过,哼了一声:“客人?我看是来看热闹的吧!现在镇上不太平,闲杂人等,少管闲事!”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排斥和警告。
沈动不卑不亢地迎上镇长的目光:“镇长先生,我们并非来看热闹。藤木镇接连出事,恐怕并非偶然。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帮忙?”王镇长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三个毛头小子?我们藤木镇的事情,自己会处理,用不着外人插手!钱四,把你的客人看好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沈动,转身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先把李家小子的尸首抬回去,通知仵作来验尸。另外,加强河岸巡逻,不许任何人再靠近这片水域!”
镇长带来的人立刻行动起来,将尸体抬走,驱散围观的镇民。
钱四海走到沈动身边,低声道:“王镇长脾气就这样,你们别介意。他是五十年前那场洪水的幸存者之一,对镇子的事情看得比命都重,尤其不信任外乡人。”
“幸存者?”沈动心中一动,看向镇长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人群渐渐散去,河滩上只剩下沈动、林雅、小凌和钱四海四人。浑浊的河水缓缓流淌,老槐树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更加诡异。
“钱老先生。”沈动开口道,“现在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其他出事地点了吗?”
钱四海点点头,叹了口气:“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