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透过落地窗,打进办公室里,一室艳丽。
苏淮锦坐在文件堆里,那群老家伙下台之前还不忘给她使绊子,留了不少烂摊子给她。
突然,门被人叩响。
苏淮锦抬眼看去,还不等她出声,来人就推开了门。
她一愣,随即皱起眉,不知道又是哪个没规矩的。
最近她烦的不仅有那些烂摊子,还有接替那几个老家伙新来的少爷小姐们,一个两个的,也不知道是有家里的授意,还是脑子有包爱找骂,时不时就来给她找点事做。
苏淮锦呼出一口气,脏话都想好了,却在看见进来的人后一瞬间放松下来,挑眉笑起来:“呦,小秦总,什么风把您吹来我这里了?”
“小苏总,哦不,小苏董。”来人正是秦榭,她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抽开椅子坐下,“想你了呗,来求苏董包养。”
“别闹。”苏淮锦笑了笑,低下头看文件,“如果小秦总不嫌弃的话,等我一会,约个晚饭?”
“明天的吗?可以的,本小姐愿意给你这个面子。”秦榭看了一眼她正在处理的文件,撇撇嘴,有些无聊地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
“今天不行?”苏淮锦敲敲桌子,“玩那边的,这边的我还没处理,别混了。”
“行吧行吧,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这种哄孩子的话会是你对我说,明明最幼稚的是你。”秦榭听她的话放下手里的,又拿了个新的,“苏董就不怕公司机密落我手里啊?到时候我把苏家拿下,然后囚禁苏董,搞一出强制爱……”
“哇哦,那我不想被囚禁在地下室,房间要坐北朝南的,最好外面风景不错。”苏淮锦看她一眼,“你还没说呢,今天晚上不行?”
“今天晚上有点事。”
秦榭默了一瞬,才回答。
苏淮锦点点头:“哦,所以小秦总来我这是…想要我干什么?不能是让我给你当司机吧?”
秦榭:“唐书屿组了个局,他联系不上你,让我来问问你。”
“他还没死呢?”苏淮锦一愣,讥诮一笑,“还敢叫我?不怕我再给他脑袋开一次瓢?”
“兴许是头铁?”秦榭笑笑,“他说有事要宣布。”
“呵,那他真是好大的面子。”苏淮锦看了看她,“你要去吗?”
“唉,他之前帮过我一次,我欠他一个人情。”秦榭垂眸,“其实,有些人,真的连一面都不想见,但又避不开。”
“你去我就去。”苏淮锦加快处理的速度,“谁说不是呢,真希望下一面是他的葬礼。”
“他也配。”秦榭顿了顿,良久才开口,低声呢喃,“温书念真是个傻子。”
坐在对面的苏淮锦听清了她的话,她手下一顿,垂下眸,没再说话。
“容哥,这边。”
烟火,是京都最繁华的会所。
容洝皱着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一角的卡座。
“怎么不去楼上的包间?”
坐下后,他看向对面的人。
这个会所有十一层,一楼是大厅,没有限制,想进的人都能进;二楼是包间,有低消限制;三楼也是大厅,但和一楼不一样,限制比二楼更多;三楼以上五层,都是包间,一层楼一个包间,空间划分多样,囊括吃喝玩乐的所有;最后三层是酒店,供客人休息。
“被包了。”今天晚上叫他出来的彭诚摇摇头,“也不知道哪家大少爷大小姐,一口气包下了七层楼。”
容洝一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说不定……
“管这个做什么,能这样的反正也就那几个了,和我们又沾不上边。”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撇撇嘴,“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仗着家大业大,什么不都做的出来。”
“就是,哎,你听过没,”一个男人贴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听说苏家那位大美人还单着呢,你说,万一我们就碰上了……”
“呵。”
龌龊的话被一声哼笑打断,他有些不爽的抬眼看去。
男人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一手拿着酒杯,翘着二郎腿,姿态闲适,嘴角带着一丝笑,目光莫名的看着自己。
“容总,抱歉哈。”想到刚才彭诚的话,男人的态度很快转变,“是我光顾着讨论不相干的人,忘了正事了,真是不好意思。”
容洝看了一眼彭诚,放下手里的酒杯:“我从来不在这里谈正事。”
“彭诚,以后喝酒再叫我。”
彭诚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给了那两个男人一个眼神,两个人立马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喝酒喝酒,容总,今天晚上的正事就是陪你喝酒啊!”
容洝笑了笑,招人过来把二人的酒杯收了,推过去一瓶酒:“这样喝,没问题吧?”
三个人皆是一愣,看向对面的男人。
容洝有着一张好皮相,五官优越,在会所斑斓的灯光里,如明珠生晕,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皎皎少年郎。
但此时,那张脸上,是明晃晃的恶劣,让人心惊。
“嗯?”容洝微微挑眉,有些不耐烦的轻哼一声,对面的两人立马点头。
十分钟后,容洝抬手,示意侍从再送三瓶酒过来。
“容哥,这……”
彭诚看了眼桌上的酒,又看了眼明显已经醉了的两人,不由得看向容洝。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容洝凉凉的眼神看的闭了嘴。
“你的。”
容洝推了一瓶酒到他面前,语气平淡,“十分钟,我要回去了。”
彭诚一愣,没想到自己也要喝,他没料到,只是介绍两个人过来,会造成这种后果。
咽下想要求情的话,彭诚沉默着拿起酒瓶,和其他两人一起喝起来。
看着几人喝完,容洝终于大发慈悲地招呼侍从过来,把卡给他去结账。
“各位,以后再见。”
说着,他站起身,打算离开。
身后两个人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被容洝欺负惨了,容洝都没走开,就向彭诚发起难来。
“姓彭的!你怎么回事!”
“不是说你和他关系好?怎么一点用都没起到!”
一边说,一人伸手推了彭诚一把。
彭诚也有些醉,被这一推,刚刚站起来的人又跌进了椅子里。
容洝眼神一暗,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拦住了男人即将落在彭诚脸上的手。
“二位这是,要发酒疯?”
“发了又怎么了?”一人眯着眼睛看向他,大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嚷嚷起来,“你不就近几年发展的好吗!一个才刚刚上道的小儿,还摆上谱了!”
“小子,我奉劝你,别太傲,不然,飞得越高,摔得越狠!”
“放心吧。”容洝走到彭诚旁边,“你埋了我都肯定还在天上飞着呢。”
“也是。”另一个人突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榜上苏家大小姐了,肯定是摔不下来了。”
闻言,容洝蹙眉,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说。
“不过我好奇啊,这大小姐看上你什么了?脸?还是…”男人的目光下移,愈发胆大,“那里啊!”
“哈哈哈哈,这苏大小姐原来也是个有俗心的,我还真以为是什么天仙呢。”另一个人也附和,“不过也是,看看那腰,那腿,啧啧啧,容总,味道不错吧?和我们说说呗”
说着说着,男人脸上表情愈发猥琐。
“早知道这样,我也就上了,一个女人而已,苏家再牛,也不会为了她和我家翻脸的……”
“啪!”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他整个人愣在那,当温热的液体溜到他脸颊处,他才反应过来,他被人拿酒瓶砸了。
容洝冷笑一声,又拿起一个酒瓶,反手砸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那里?哪里?”容洝一脚将人踹倒,“这里吗?”
男人倒在玻璃渣里,还来不及感受身上和头上的痛,就感觉又一个酒瓶砸了下来。
“啊!”男人痛苦的蜷缩起来,抑制不住的痛叫。
“你上了?”容洝转头看向一开始被砸的男人,“你上什么?”
说着,他又拿起一个酒瓶,对着男人的嘴一怼。
眼看着男人口中有血流下,容洝冷笑一声:“上天堂啊?我送你。”
……
烟火的四楼。
齐春佑站在包间里,看着四周已经被砸的七七八八的陈设。
他看向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的苏淮锦,颇有些无奈:“为什么啊?两次了,你怎么来我这会所一次就砸一次呢?”
四年前,就在这个包厢,温颂刚下葬没多久,唐书屿就来找苏二,想要讨她的尸身。
“你再说一遍!”18岁的苏淮锦坐在沙发上,眼带讥讽地看向面前站着的唐书屿。
“我想要和……”
“啪!”
周围的人都愣在原地,直到唐书屿头上有血流下,他们才反应过来,但看着盛怒的苏淮锦,甚至没有人敢给他递一张纸。
“开棺,阴婚。”苏淮锦扔下手中瓶身已经碎裂的酒瓶,重复了一遍,“唐书屿,你特么真说得出口。”
“她生前你就拿婚约束缚着她,现在人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
“婚约是两家定下的,阴婚这个事情,也是两家商讨之后确定的,我早已将书念看做是我的妻,不论生死与否,我都愿与她长相守!”唐书屿不顾自己脸上的血,一副深情款款的样。
“好啊。”苏淮锦冷笑着点头,一指旁边的窗,“现在,你从这跳下去,去找她作伴!去啊!”
唐书屿一顿:“我还要照顾她家……”
苏淮锦嗤笑,一个眼神就有人过来将他踹跪在地上:“说到底还是你不敢,怂货,温家怎么会派你来啊?”
“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没有温颂,你们一家,这辈子连我的面都见不着,想要温颂的尸体啊,好啊,我倒是可以考虑用温家人的骨灰来给她上香。”
唐书屿顶着苏二轻蔑的目光,环视四周,这些人平日里都与他交好,如今却是冷眼旁观。
“看你妈呢?”齐春佑冷笑一声,“怎么,你妈死了魂飘这了?”
“你!”唐书屿一下子怒上心头,想要站起,却腿疼的厉害,只能瞪着他。
“老三,注意言辞。”肖煦揽着他的肩,“他妈就算死了,魂也没资格飘这里来。”
闹剧的最后,是苏淮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温家,他们的护身符可没了,这件事情,要不就他们全家去到温颂的墓前磕头到我满意为止,要不,我们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这不是一个选择题,这是送命题。
就冲这一出,齐春佑就不觉得今天的聚会会相安无事,在唐书屿和他预约包间的时候他就把今天二楼以上所有包间都停止营业了。
反正苏淮锦也有股份,要是没出事,那就皆大欢喜,今天的损失就从她的分红里扣,苏二也不在乎,要是出事了,正好,免得再上头条。
但他还是不理解,他这地方是风水有问题吗?和苏二相克?
苏淮锦没回答他,握着酒瓶看向地上的男人:“唐书屿,结婚?你也配?”
“结婚?”齐春佑眼看着苏淮锦不理他,走到坐在一边的茶室里喝茶的秦榭旁边,“结什么婚?”
秦榭冷笑一声:“刚才唐大少爷一来,就说要宣布一件大事,他要结婚了。”
“和谁?”齐春佑皱眉看向地上的人,“温颂?”
“那他应该就不只是躺在这么简单了。”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男人出声,“不认识的一个女人。”
“哦。”齐春佑点点头,随即有些惊讶地看向这个男人,“钟夏荣?你也回来了?”
“今天早上到的。”
“哦。”齐春佑应了一声,看向秦榭,“老二管天管地怎么还不让人家结婚了?”
钟夏荣在国外太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秦榭,苏锦姝还有其他几个人那么好,足以在长时间不联系后依旧如故。
“诺,新娘的照片。”秦榭递给他一张照片,又喝了口茶,蹙眉,“你这茶叶…有点次啊。”
“给他喝你还想我拿什么好货?要不是怕被举报,我甚至想给他上潲水。”齐春佑低下头仔细看着,随后猛的抬起头,“这他妈!”
“是啊,替身文学,唐书屿还让温家收她做了义女,改名温宋,唐宋元明清的那个宋。”秦榭点点头。
“他今天,是不想活着出去了吗?”齐春佑有些费解。
“那谁知道呢,估计是觉得他现在有本事和苏二杠了。”秦榭撇嘴。
他们这边聊着天,苏淮锦那边也差不多了。
她擦了擦粘上酒液的手,随手扔下那张纸,居高临下地看着玻璃渣中一头血的唐书屿。
“唐书屿,搞替身是吧?温宋?你让温家试试,之前的教训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来一次。”
话落,她转身走向秦榭那边,立马有人过去收拾残局。
“好了?”看见她过来,秦榭放下手中的茶杯。
“差不多。”苏淮锦坐下,“问问祝嘉懿什么时候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去看看温颂和肖郁。”
“快了吧。”齐春佑想了想,“应该就这几天,他那天和我说在收尾了。”
“好。”
“那个,”在一边的钟夏荣出声,“到时候可以叫我一声吗?我也想去。”
“呵。”秦榭勾起唇,“怎么,你做对不起她的事了?不能一个人去?”
钟夏荣有些难堪地抿了下唇,但还是坚持着看向苏淮锦:“苏小姐。”
“不能。”
钟夏荣一怔,在他的眼里,那个以前平淡如水甚至有些友善的人,现如今高高在上地睨了他一眼,态度冷漠且讽刺。
“你觉得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哇哦,不亏是苏二和秦四!”
齐春佑内心为二人的嘎嘎乱杀赞叹一声,随即又有些怅然,当年,他们七个啊不,六个,有一个被除名了,如今,就剩下四个了。
他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突然,耳机里传来一楼负责人焦急的声音。
“老板!楼下打起来了!我们不敢拦,是容总!”
“哦吼?”
齐春佑挑了下眉,看了眼苏淮锦。
真牛啊,一个砸上面,一个砸下面。
该怎么说呢,夸他们不愧是一对儿,心有灵犀吗?
“你想死?”
苏淮锦心情还没平复,猝不及防被奇怪地看一眼,张口就是一句骂。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齐春佑立马缴械投降,“我楼下有事,先走了。”
“说好。”他人都进电梯了,又冒出来半截身子,“你得赔!”
“滚!”苏淮锦怒喝一声,“你自找的自己承担!”
“哎呦,不气了。”秦榭揽住她的肩,“小七在天上心疼死。”
“心疼死最好。”苏淮锦翻了个白眼,“糊涂了一辈子,一直护着她那个发瘟的家。”
“嗨,那死前不是清醒了吗,还知道让我们给她单独下葬呢。”秦榭笑了笑,安慰她,“再说了,我们不都一样,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苏淮锦沉默下来,良久才点点头。
是啊,家族利益,高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