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绸缎，沉沉压在连绵的青莽山脉上。山林间不见半分活气，只有风穿过断枝残桠时发出的呜咽声，像是谁藏在暗处低低啜泣。
被月光勉强照亮的空地上，狼藉得如同被巨兽踏过——碗口粗的松树拦腰折断，断裂处的木茬还带着焦黑的印记，溅落的木屑混着翻涌的泥土堆在四周；地面上裂开数道深浅不一的沟壑，最深的一道足足能埋下半个人，沟壑边缘凝结着一层泛着灰光的霜花，凑近了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就在这处宽大深坑的边缘，站着两道身影。中年男子身形魁梧得像座铁塔，玄色劲装外罩着一件半旧的褐色披风，披风下摆沾着不少泥土与草屑，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
他腰间悬着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刀，刀鞘上刻着细密的封魔纹路，随着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刀鞘偶尔会轻轻碰撞腰带，发出沉闷的“嗒嗒”声。站在他身旁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一身鹅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发间别着一支银质发簪，簪头缀着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半分声响——显然她早已习惯在行动中收敛气息。
“浅浅，对目前的情况说说你的看法！”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如钟，打破了山林的寂静。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深坑中央，仿佛要从那片狼藉里找出藏着的秘密。
莫浅浅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几分娇憨，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绕着深坑走了半圈。她先是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地面的沟壑，指尖刚碰到那层灰霜，便立刻缩回手，眉头微蹙着在指间捻了捻。
接着又走到那棵断树旁，踮起脚尖仔细观察着焦黑的木茬，甚至凑过去轻嗅了一下，随即直起身，眼底带着几分自信说道：“师父，刚才这里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您看这深坑，直径至少有三丈，边缘的泥土都被震得结了块，还有这断树的焦痕，应该是封魔师释放术法时残留的灵力所致——能造成这种破坏力，至少得是五阶封魔师中期以上的实力。”
中年男子这才缓缓转过身，双手依旧倒背在身后，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四周，从断树的焦痕到地面的沟壑，再到远处草丛里散落的几片枯叶，每一处细节都没放过。
“不错！浅浅，你的观察力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但你要清楚，作为合格的封魔师，光有敏锐的观察力还不够，必须要有足够的细心才行——有时候真相就藏在你以为‘无关紧要’的细节里。”
说着，他迈步走向深坑左侧的一片草丛，那里的草叶大多枯黄，与周围还算青翠的植被格格不入。
中年男子弯下腰，动作放缓了许多，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捏住一根发黑的枯草，指尖稍一用力，便将枯草从泥土里拔了出来。
那枯草的根部早已腐烂，黑色的汁液顺着草茎缓缓滴落，落在地面上时，竟在泥土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黑坑。
他将枯草举到眼前，沉声道：“你看这枯草，通体发黑，根部还有腐蚀的痕迹，显然是被极强的毒性侵蚀过。但这股毒性并非寻常妖物的毒液，而是尸气造成的——只有长期被尸气浸染的东西，才会呈现出这种暗沉的黑色，还带着淡淡的腐臭味。”
莫浅浅立刻凑了过去，仔细看着那根枯草，鼻尖动了动，果然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师父，您是说，这里出现过僵尸或者有毒的妖物？”
她想起在学院里学到的知识，立刻接话道，“这种情况通常下可能存在有毒的妖物和僵尸才能出现，不过僵尸的尸毒却极为明显，颜色会更深，而且会让草木直接枯萎，这些平时学院当中您都教过我的！”
“是的！师父！”她连忙点头，眼底带着几分肯定——这些基础的辨识知识，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中年男子将枯草扔在地上，用脚尖轻轻碾了碾，黑色的草屑沾在他的靴底。“尸毒的味道是非常明显的，尤其是五阶僵尸的尸毒，还会带着一丝铁锈味。”
他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这个地方的尸毒痕迹很明显，确实是五阶僵尸的尸毒没错，但你有没有发现，这枯草被侵蚀的程度，似乎比正常的五阶尸毒更强？
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尸毒甚至能在泥土里留下黑坑，可周围环境显示的破坏力，又无疑是五阶中期封魔师造成的——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些矛盾？”
莫浅浅愣了一下，刚才她只注意到了尸毒的存在，却没仔细对比侵蚀程度。
此刻经师父一提，她立刻反应过来，眼底闪过几分疑惑：“是啊师父，五阶尸毒虽然厉害，但顶多让草木枯黄，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腐蚀性？难道是我判断错了？”
中年男子忽然呵呵一笑，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呵呵，大致的情况你已经能够分析出来了，至于你的疑问，只是一些细节问题。”
他拍了拍莫浅浅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就出现在之前战斗的双方身上。
就比如说，其中的僵尸之所以其尸毒极高，这种情况又有几种可能——第一种，是这僵尸吞噬过其他高阶僵尸的尸核，增强了自身的尸毒；第二种，就是他以前本是六阶僵尸，却被人打退阶了，变成了现在的五阶僵尸。”
他顿了顿，见莫浅浅听得认真，便继续解释道：“你应该还记得，六阶僵尸可是飞僵，与五阶的跳僵本质上有着极大的差别。
飞僵不仅能飞天遁地，尸毒的毒性也比跳僵强上数倍，而且尸毒里的‘死气’非常难缠，能加速草木的腐烂。而退阶的飞僵，虽然实力降到了五阶，但体内残留的死气还在，所以尸毒的毒性就会比普通五阶僵尸强不少，大致就是现在体现出来的这样。”
闻言，莫浅浅眼中的疑惑瞬间消散，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挽住中年男子的手臂，语气里满是崇拜：“师父果然是老辣！仅仅凭借一根枯草、几道痕迹，就能准确判断出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要是换了我，肯定想不到‘退阶飞僵’这种情况！”
中年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了拍莫浅浅挽着他手臂的手，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没办法，虽然他长相粗狂，平时对徒弟也严厉，但对莫浅浅，却总是硬不起心肠。
其中的原因无非是两个：第一是因为莫浅浅的家世背景。第二则是这丫头的天赋，是他教过的徒弟里最有潜力的一个。
无论哪一个原因，都让他对这个小徒弟多了几分包容。中年男子轻咳一声，收敛了眼底的宠溺，沉声道：“你这丫头，别总想着奉承我。嗯，下次再遇到这种实战分析的情况，就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来判断——先看整体破坏力，再找残留痕迹，最后对比已知的妖物、僵尸特征，一步一步来，就不会出错了。”
“知道了，师父！”莫浅浅立刻松开手，站直身体，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点了点头。
可没过几秒，她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问道：“对了师父，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去追查一下刚才那位封魔师的踪迹啊？您不是说，多观察高阶封魔师的行动，能学到不少实战经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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