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荆棘丛上镀了层水银,男人指间的婚戒在夜色里泛着鲛人泪般的幽光。小花猫嗅到风里裹着蒲公英折断的茎秆气息,像被揉碎的誓言。
“你看那些萤火虫,”男人忽然指向荆棘深处,“它们总在刺丛里产卵,明明知道幼虫会被尖刺划伤。”七八点幽绿的光斑正在黑莓藤间明灭,仿佛碎落的星屑在刀尖起舞。
小花猫的尾巴扫过沾满露珠的野蔷薇:“昨夜暴雨冲毁了蚁后的宫殿,工蚁们却用残骸搭出了更美的螺旋塔。”
男人摩挲着婚戒内侧的刻痕,那是两枚交错的蒲公英种子:“我们曾在暴风雨夜驾车到悬崖,她说要把誓言说给闪电听。可当雷声真的劈开云层时,她却捂住了我的嘴。”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惊飞了荆棘丛里沉睡的萤火。小花猫看见一只断翅的凤蝶正用口器蘸着月光,在车前草叶上绘制褪色的婚礼请柬。
“后来我在她窗外放过九十九支蓝鸢尾,”男人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瓶,干枯的花瓣正在瓶底拼成残缺的星座,“每支花梗都刻着潮汐时刻表,可她总说涨潮时会淹没花语。”
小花猫突然跃上橡树横枝,抖落七百二十颗陈年松果。果壳裂开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脂,凝成十二面体的多棱镜,每个切面都映着不同季节的彩虹。
“你见过正午的彩虹吗?”猫爪轻拍最亮的棱面,“暴雨和艳阳同时降临那日,我在山谷撞见道倒悬的虹桥。它只存在了七次心跳的时间,却让整片苜蓿田记住了光的弧度。”
男人望着掌心游移的月影:“她婚礼那日也下了太阳雨。我站在教堂外的栗树下,看见彩虹从彩窗里生长出来,裹着婚纱的褶皱。”
夜风突然转向,携带山茱萸的苦香。小花猫发现荆棘丛中亮起新的光点——那只断翅凤蝶竟用磷粉在刺尖上写诗,每写完一行就有萤火虫前来搬运光斑。
“昨天我在溪边遇见迁徙的鲑鱼群,”猫尾卷住飘落的柳絮,“逆流而上的鱼鳃里卡着去年的婚戒,它们却说那是最珍贵的导航仪。”
男人突然拆开婚戒,指环内侧滚出颗蒲公英种子。十二年的光阴把它压成透明的薄片,叶脉却仍保持着飞翔的弧度:“原来我们都在标本夹里爱着活生生的春天。”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荆棘丛迸发出银河般的磷光。所有被刺伤的萤火虫幼崽同时破茧,它们残缺的翅膀在露水里映出七百二十种彩虹的变体。
小花猫叼着盏萤火虫灯笼走向薄雾深处,尾巴尖粘着男人系在蒲公英上的婚戒。当第一缕阳光刺穿昨夜写就的光斑诗,整个山谷的野蔷薇突然记起了如何绽放十二重花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