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州繁华的大街上，路人皆行色匆匆，唯有那悦来茶馆内，茶客们颇有兴致。
茶馆角落里，两个衣着朴素的身影悄然落座。
张姨娘头戴粗布头巾，刻意将面容遮挡大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满是补丁，搭配着宽大的裤脚，俨然一副农妇模样。
身旁的柳如画则刻意扮丑，脸上涂着厚厚的炭灰，头发随意地用草绳扎着，还故意佝偻着背，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娇俏模样。
“你知道吗，那柳如意要嫁进太子府了。”张姨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开口。
“什么？她一区区商户之女，竟能攀上皇家？”柳如画赶紧附和起来，“是有啥过人本事？”
这短短两句对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茶馆内原本各自交谈的茶客们，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竖起耳朵。
“我看那柳如意定是生得倾国倾城，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一位穿着长衫的书生摇头晃脑地猜测道，眼中满是信心。
“未必！皇家选妃，岂会只看重容貌？我猜她定是文武双全，才情过人，方能入了太子法眼。”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捻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依我看，定是她平日里体恤百姓，做了不少善事，那太子被她这份善心所感动，才决定娶她。”一位卖菜的大叔大声说道，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人家还送救济粮去沙河县，此等善举这城州有几位贵女能做到？”
“要我说，最有可能的是她救过太子的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这在戏文里不常见嘛！”
一位年轻小伙笑嘻嘻地插话，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角落里，张姨娘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往众人身边凑近了些，故意提高音量说道：
“你们都把那柳如意想得太好了！依我看，她定是使了下三滥手段，才爬上太子床上的！”
柳如画连忙附和，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听闻她去年还与人私奔，结果情郎没来，被贼人掳走！”
此言一出，茶馆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张姨娘见成功引起众人注意，心中暗自得意，继续添油加醋：
“失了身子，被人丢井里，幸亏命大被情郎救了上来。
那府中老嬷嬷说的，是从一辆马车上滚下，爬进的柳府。这样的女人，哪配得上太子？”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的震惊更甚。一时间，茶馆内议论声此起彼伏，各种难听的话语纷纷指向柳如意。
殊不知，在茶馆二楼的雅间内，柳如意正倚窗而立，将楼下的一幕尽收眼底。
手里的茶盏抖得厉害，茶水竟荡了出来。思绪不由回到去年冬天：
城州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小雪，冷得人离不开炭火。
“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已乱棍打死。摸黑丢进了一口枯井。保准没人发现，请夫人放心。”
“赏～”
张姨娘使了个眼色，陈嬷嬷便把一袋子银钱丢给了小厮。
“谢夫人赏赐！”小厮掂了掂银袋子份量，然后退下。
“看那小贱人还拿什么斗！一个克死生母的扫把星，也敢去殿选。那太子妃还能是她的不成！”
“轮到阿猫阿狗，也轮不到她！”陈嬷嬷往炉子里，添了小段碳，屋子里立马暖和了不少。
“那可不！”张姨娘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护甲，眉梢扬起。“早知道再找两个醉汉，污了她的身子，让老爷觉得她晦气，不给她下葬。”
“夫人，大小姐与人私奔的罪名，足以让老爷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也是，老爷何时正眼瞧过她，虽是嫡女，却连个贱婢子都不如。”
翡翠耳坠随着张姨娘的嗤笑而轻颤，眼底翻涌着不屑：
“她就算活着入了太子府，也只不过会沦为那太子的掌中物罢了！”
“夫人所言甚是，大小姐空有皮囊，只能是玩物！”
“去请个道士来家里，做个法，让那贱胚子永生不得轮回！”
“是，夫人。”
————————
“咕嘎～咕嘎～”
郊野枯井边，一群寒鸦绕着井栏发出诡异的叫声。
井中突然溅起冰裂般的水声——浑身是血的柳如意攥着井绳翻出井口。
她瘫在积雪里剧烈的喘息，“都想我死……都想害我……”
单薄的襦裙染着血渍，睫毛上的霜花轻颤，呵出的热气像一团迷雾…
她渐渐的闭上了眼睛，蜷在碎玉般的雪堆里。乌鸦盘旋着，血红的眼睛，凝视着这具美艳的躯体……
忽地，俯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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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州，柳府。
“厉鬼走开！师尊显灵！”
香炉腾起青雾，道士用朱砂笔在黄符上疾走如飞。
铜铃摇晃着，发出巨响。甩袖掷出五枚铜钱，卦象在雪地上裂开蛛网状的阴影。忽地烛火骤灭，符纸竟在掌心烧成了灰烬。
道士愣在原地捂着胸口，面色铁青。
“张道长，怎么样？”
“夫人，那女子八字太硬，竟能冲撞师尊！”
“还望道长想想法子，钱不是问题。”张姨娘把一大袋银两塞给黄袍道士，“一定要让她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害人！”
“夫人，贫道恐无能为力。”道士把钱袋子塞回张姨娘手里，收起手里的长剑，指了指府中大门：“已晚了…”
此时，陈嬷嬷连滚带爬的冲进来，“不好了夫人！她回来了！”
“谁回来了！”
“大…大……小姐……柳如意！”
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有口恶气，堵得慌。
“小姐，果然如你所料，张姨娘按耐不住，出此腌臜手段。”英红取下斗笠，“我跟着她一路到了菜市场，胭脂铺，只要人多的地方，她俩都一唱一和的来了一遍。”
“爹爹呢？来了吗？”
“老爷就在那角落听着呢，你瞧，脸都气绿了！”
“戏唱得差不多了，可以去打赏了。”
“是，小姐。”英红戴上斗笠，飞身下楼。
柳如意看着乔装成茶客的柳世杰，冷笑道。“十几年的债，总该是要慢慢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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