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归云,是不是认识?”林逍跟云无涯并肩走出殿外。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云无涯道。
“她知道我要回来?”林逍问。
“她也不确定你是否还会回来。不过她交代了我,倘若你回来,你父皇他,必不会轻饶你。我执掌魔狱军团,正好助你一臂之力。”
“我听说她已拜入海外青玄神尊门下,去北王殿,见不到她吧?”
“前一阵,她已经回来了。北境的局势,不太平稳。她回来助北王一臂之力。”
林逍停住了脚步,眼里显出警惕的神色,“为何你对她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
云无涯笑了笑,“你别多心。她是我的恩人。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她出手帮了我,才有今日之云无涯。我不过是奉她之命做事罢了。”
接着,云无涯又问了一句,“三年之前,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抛弃她?”
“如果我说,我是中了那个女人的毒,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你信不信?”林逍淡淡道。
“我不信,你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邪。但凡见过归云姑娘那张脸的人,都不可能抛弃她。除非这个人中了邪。”云无涯认真地盯着林逍的脸道。
林逍笑了笑,“权当我是中了邪吧。”
二人走到北王殿大门口,云无涯纵声大喊,“柳归云在家吗?天魔帝国大皇子林逍,来看望她了。”
云无涯的声音,灌注了元力,一下子就穿透防御阵法,飘入北王殿内深处。
“什么!林逍这个负心汉,竟然回来了!”
“这个白眼狼,竟然还有胆子跑到我们北王殿来!”
“我一定要替归云姑娘狠狠地教训他。”
“这个王八蛋,今日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
北王殿内,呼啦啦出来一大圈人。
一大盆洗脚水,迎头朝林逍倒下。
林逍没有动,任由这一盆洗脚水把自己浇个透。
紧接着,臭鸡蛋、豆腐、烂白菜等,雨点一般朝林逍身上砸来。
林逍同样没有躲避,脸上反而带着释然的笑意。
北王殿内,一批无比愤怒的人冲上来,对着林逍一顿拳打脚踢。
林逍没有动用元力防御,悉数承受。他们打的越狠,他心里反而更觉得畅快。
这三年,他亏欠柳归云太多。如果这一顿羞辱和胖揍,能让柳归云心里好过一点的话,他非常愿意。
北王殿的人,虽然看上去怒气冲冲,实际并未下狠手。林逍,最后也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之苦罢了。
云无涯捏着鼻子走过来,“林兄,走,跟我换身衣服去。你这幅尊容,归云姑娘看了会吐。”
林逍跟着云无涯继续往前走,一段时间后,又看到了杀神殿。
“我姐姐的魔殿,为何变成了杀神殿,你可知晓?”林逍问。
云无涯摇摇头,“此事跟你父皇有关。但那是你姐姐跟你父皇之间的事,外人无从知晓。”
二人又要继续往前走,林逍的脚步停住了。
再往前,便是他原来的魔殿,逍遥殿。而今,必定也是改了名字,被人占据。他不想看到逍遥殿改名后的样子。
云无涯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撺掇着他继续朝前走。
林逍迈步朝前,不一会,来到自己的魔殿面前。果然,已经改了名字。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无涯殿。
“无涯殿?云无涯!是你占了我的魔殿?”林逍禁不住恼火起来。
“不能说占,只是暂时替你掌管罢了。”云无涯的手,轻轻在魔殿牌匾上一拂,一堆细微的粉末,簌簌落下,显出里面的三个大字,逍遥殿来。
无涯殿,只是外面的伪装。这座殿本来的名字,依旧是逍遥殿。以林逍名字命名的魔殿。
“这,也是归云交代我的事情。为了维护你这三千万户的万象魔天,我可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云无涯道。
看着逍遥殿那熟悉的三个字,林逍心中,感慨万千。
与柳归云相识,于他是何其有幸。逍遥殿,他以为必定失去了。
柳归云,却设法保留了下来,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这里,静静等候他的归来。
“林兄,说句实话,我是嫉妒你的。凭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怎么争取,都得不到。你放弃了的东西,都有人费尽心思替你保管着。”云无涯神色颇为复杂地道。
二人步入殿内,一切陈设,犹如往日,丝毫不改。
魔殿里头的那些奴仆,管事等,全都是老面孔。见了林逍,便热情地上来打招呼,替他张罗。
在逍遥殿内,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布衣,林逍重新变的神采奕奕起来。
“无涯兄,有一个地方,我一定要带你去一趟。那原本是属于姐姐、我和归云的小秘密。”林逍热情地招呼着云无涯,带着他往外走去。
云无涯,把逍遥殿打理的非常好,简直就像是林逍从未离开过。林逍心里对他非常感激。
“你们三人之间的小秘密?”云无涯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二人离开核心的魔渊圣地,直接走向王庭外围普通居民的区域。
连续翻过了几座山,在接近王庭边界的地方,有一座小镇,静静地卧在几条山岭的怀抱里。
小镇外围,一派田园风光。小溪潺潺流水,树木郁郁葱葱,农作物茂荣滋盛,正由翠绿转向金黄,色彩斑斓。
小镇上,几道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烟火气息。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喧嚣。摆摊算卦的,叫卖小吃的,行脚打尖的,各色人等,纷纷忙着自己的事情。
在街道拐角处,立着一座茶馆。上书四个大字,常来茶馆。
“林兄,你领着我来这地方做什么?”云无涯含着笑意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林逍故作神秘。
云无涯跟在后头,嘴角露出一丝窃笑。
二人步入茶馆,店小二热情地上来张罗。
林逍摆摆手,径直上了二楼,那里很多人聚在一起,听人讲评书。
说书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眉眼间,风情万种。
林逍见了,却是大失所望。转而问身旁的人,原来的那位老说书人,名叫万晓生的,他去哪了。
众人纷纷答道,差不多三年前,万晓生,连同跟他一起说书的几个人,于一夜间突然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万晓生,早就被人注意了?我走了,他们就连说书先生,也不放过吗?”林逍的心中,无比失望,悻悻地带着云无涯离开茶馆。
云无涯似乎成竹在胸,早有预料。他看着林逍那郁郁寡欢的样子,抿嘴一笑,“你想听说书的话,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带你去。”
“我想听的评书,你不懂的。”林逍垂头丧气道。
“林兄,休得丧气,你且跟我来。”云无涯笑着拍了拍林逍肩膀,率先朝前走去。
云无涯带着林逍弯弯绕绕走了一阵,结果又回到来时的路,最后,又到了逍遥魔殿里。
“你不是早就知道万晓生不在那里了?故意让我空跑一趟。”林逍有些怀疑地望向了云无涯。
就在他泡完澡出来后,云无涯仿佛有点不对劲了。
“你不是有个小秘密要跟我分享吗?我也有个小秘密要跟你分享!你跟我来便是。”云无涯也卖起关子来。
魔殿中央大殿里,有一道虚空之门。这一道门,通往下方万象罗天。
云无涯带着林逍穿过虚空之门,抵达下方的世界。
这个世界,皆是凡人,灵气稀薄。
天赋最强的人,也只能修炼到真元境圆满,无法突破后天抵达先天。
云无涯的意志,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
二人飞身在这个世界上方穿梭,飞行一阵后,进入一座山脉之中。穿过山脉,眼前出现几座似曾相识的山岭。跟林逍带云无涯刚刚去过的山岭,轮廓极为相似。
山岭环抱之间,也有一座充满市井烟火气息的小镇。
林逍,明白了什么,不顾那些下界凡人惊诧的目光,直接降落在街角拐角处的一座茶楼,匆匆步入二楼。
果然,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沧桑的老人,正在一对孙子孙女的依偎下,在那里动情地讲着评书的故事。
他说的,是天魔帝国崛起过程中出现的五位英雄,他们被称为遮天五龙,是天魔大帝的左臂右膀,肱股之臣。
下边的观众,听的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或欣喜、或惋惜的声音。
见到万晓生依旧在这里说评书,林逍如释重负。他跟云无涯悄悄加入人群,也听了一回评书。
这一回,说的是飞龙洛天依的故事。她出身正道名门云天宗,一身修为,惊天彻地。
后来她与天魔帝国的皇子林烈相爱,追随林烈,创立飞龙军团,一路血战击破各大叛乱势力,助其登上帝位。
她有一件兵器,是一柄长枪,名为星皇盘龙枪。这长枪通体由天外陨铁铸成,刻满星纹符印,枪尖蜿蜒,犹如神龙抬首欲飞。
传说铸造此枪的,是一位叱咤星河的神皇。这一件兵器,只有神变以上的境界,才能催动,发挥其真正威力。
星皇盘龙枪在洛天依手上,锋芒所指,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成为名震天魔帝国的传奇兵器。
万晓生叙说着洛天依持星皇盘龙枪叱咤风云的故事,林逍在台下听着,心中思绪万千。
最开始带他去听评书的,是姐姐林诗茵。再后来,柳归云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起初林逍并不知道姐姐和柳归云,为何会对偏僻城镇上的一个说书先生如此热心。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说书先生口中那位由正入邪、豪气干云的奇女子,正是自己的母亲,才明白其中意蕴。
云无涯坐在林逍旁边,一样听的非常入神。随着飞龙的故事不断展开,他隔林逍越坐越近。
林逍察觉到他的异样,动身走出了茶楼,来到外面的田野中。
阳光暖暖地照下来,绿油油的草地上,点缀着无名的小花朵。
林逍在草地上漫步,云无涯,跟他并肩而行。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散成一片金辉。
“这道山岭,叫回龙岭。无涯兄,既然你知道了万晓生说遮天五龙的事情,你可知道这名字来历?”林逍问。
云无涯摇摇头。
“那是我姐姐取的名字。她无意间得知万晓生时常在常来茶馆说遮天五龙的评书,便把他居住的那道山岭,命名为回龙岭。姐姐和我,都没考虑过把万晓生转移到万象魔天中保护起来。你却连他的家眷,都一并接来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林逍又问。
“是归云让我做的。”云无涯道。
“不,不是归云让你做的,就是你做的。”林逍猛然抓住了云无涯的手,“你不是云无涯,你是归云。我泡澡出来后见到的人,便不是真正的云无涯了。我知道你有千面天罗的外号,可以模仿任何人。”
云无涯轻轻甩了一下头,满头青丝,在空中肆意飞舞。一张美轮美奂,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在林逍面前浮现。
那一张脸,白皙胜雪,艳光照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足以倾国倾城。
“林逍哥,你是怎么发现的?”柳归云笑靥如花,令春日的暖阳,都骤然失色。
“从你带我来这道回龙岭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万晓生说遮天五龙评书这件事,知者甚少。姐姐长年征战西域,无暇顾及这里。只有你这么有心,居然想到把万晓生一家搬到万象魔天中来。”林逍感受着柳归云指间传来的温暖,心里无比踏实。
柳归云叹息一声,“只可惜而今知道遮天五龙和飞龙军团的人,已经很少了。”
洛天依去世之后没多久,名震天下的飞龙军团,便突然消失在了天魔帝国。
飞龙的名号和痕迹,也被有意从各处抹去。而今,飞龙的雕像,立在遥远的天来峰上。飞龙殿,被遮掩在深重的魔气里。知道她故事的人,越来越少。
“终有一天,飞龙的事迹,会重新被人歌颂。飞龙的名号,也会重新成为天魔帝国的传奇。”林逍紧紧握住柳归云的手,脸上显出笃定的神色。
“林逍哥,遮天五龙里,你最喜欢谁?”柳归云把头依偎在林逍肩膀上问。
“肯定不是苍龙。”林逍顿时就想到了那个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却是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眼里只有天魔大帝的大内总管。
“那你最想做的呢?”柳归云又问。
“当然是飞龙。如果是我统领飞龙军团,我绝对不会像母亲这样,在天来峰上郁郁而终。就算死,也必定让天魔帝国血流成河。”林逍有些恨恨地道。
“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哪一龙吗?”柳归云的声音,变的非常婉转动听起来。
“说来听听。”
“遮天五龙里,我最敬畏的,自然是我的父亲,升龙。我最仰慕的,当然是飞龙。但我最想做的,是隐龙。”
“为什么呢?”
“隐龙不知姓名出身,没有任何事迹,也从未出手,却与其他四龙齐名,是真正的传奇。”
“隐龙,确实是真正的传奇。一直到现在,影龙从未出手,也不知道是谁。他的名号,却传了下来。”
“我想,影龙,定是藏在飞龙的身后,像个影子一样跟着他,保护他。如果我做了影龙,你会是我的飞龙吗?”柳归云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逍道。
林逍的心神,一阵颤动。他想起了中方如雪蛊毒时心中的那道执念,是这一道执念,支撑他摆脱了蛊毒的控制。
此刻,他似乎找到了心中那一道执念的源头,那便是潜伏在他心里的影龙。
林逍用强壮有力的双手,搂住了柳归云柔若无骨的肩膀,“归云,你已经是我的影龙了。没有你,我回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