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魂体在我面前剧烈地颤抖,那哭声尖利得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也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最见不得这个,无论是活人还是死魂,特别是孩子。
我本能地想伸手去抱他,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半透明的身体。
一股冰凉的阴气顺着我的指尖蔓延上来,让我瞬间清醒。
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他平齐,声音也放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别哭,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他根本不听,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在落出眼眶的瞬间就消散在空气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场景诡异又心酸。
“你听我说,”我耐着性子劝道,“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一直留下来,你会越来越虚弱,最后会魂飞魄散的。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去投胎吧,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你会有一个新家,有爱你的爸爸妈妈。”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他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孩子的纯真,只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入骨髓的怨恨和倔强。
“我不要!”他尖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我不要新爸爸新妈妈!我就要在这里等!你是个坏人!你骗我!”
说完,他小小的身影猛地向后一飘,像一阵被风吹散的烟雾,带着满腔的怒火和委屈,迅速没入了宿舍楼深处的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终无力地垂下。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也带来了属于深秋的萧瑟寒意。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沉。
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他留恋的究竟是什么?
又在等谁?
这栋即将被推平的宿舍楼,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带着满腹的无奈和隐忧,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的,都是那个孩子含怨带泪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睡得天昏地暗,就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了。
我闭着眼睛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半天,才抓到嗡嗡作响的手机,看也不看就划开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刚吞了一把沙子。
“林羽!你还在睡?都几点了!”电话那头传来叶琳琅精神十足、甚至有点亢奋的声音,“你忘了今天要去办正事吗?张姐那边,鬼聘的事!”
鬼聘……我脑子里混沌的浆糊这才慢慢搅动起来。
对了,张姐,那个浑身透着古怪的女人。
我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急什么,天塌不下来。那事儿不是晚上才办吗?”
“什么叫急什么!我们得先去跟她碰个头,把时间地点敲定下来啊!万一她反悔了呢?万一她耍花招呢?你能不能对我们的事业上点心!”叶琳琅在那头恨铁不成钢地数落我。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小姐。”我被她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从床上坐起来,“我马上起,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我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自从跟叶琳琅搭伙,我的清闲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但转念一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张姐那个女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我确实该打起精神来了。
洗漱完毕,我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在约好的街角咖啡店,叶琳琅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快要见底的拿铁,正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面。
“你总算来了!”她一见我,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但嘴上还是免不了抱怨,“再晚一点,我都要自己杀过去了。”
“走吧,现在过去,正好赶上她们上班。”我没理会她的抱怨,直接拉着她走向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张姐的公司在市中心一栋气派的写字楼里,装修得富丽堂皇。
我们刚走进大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林羽哥,你来啦!”夏槐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快步走到我面前。
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位是?”夏槐的目光落在叶琳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搭档,叶琳琅。”我简单介绍了一下。
叶琳琅显然对我身边突然冒出这么个漂亮姑娘有些警惕,她不动声色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对着夏槐露出一个客套又疏离的微笑,轻声在我耳边问:“她谁啊?你们公司的人?”
她的动作有些刻意,我能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力道。
我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低声解释:“之前一个案子的委托人,现在在这里上班。别多想,办正事。”
说完,我没给她们俩更多交流的机会,拉着叶琳琅就往电梯口走去:“我们上去找张姐。”
夏槐看着我们亲密的姿态,眼里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跟了上来:“张姐在办公室呢,我带你们过去吧。”
到了张姐的办公室门口,夏槐识趣地停下脚步:“我就不进去了,林羽哥,你们谈完了中午一起吃个饭?”
“看情况吧。”我敷衍了一句,便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张姐正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悠闲地品着茶。
看到我们,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示意我们坐下。
“坐吧,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张姐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弯子。”我开门见山,“鬼聘的事,今晚十一点,就在北郊那栋废弃宿舍楼进行。你那边准备好就行。”
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但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
“好,没问题。”她答应得异常爽快,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辛苦你们了。”
这反而让我心里更加没底。事情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叶琳琅突然开口了:“张姐,你看这都快到饭点了,不如我们一起吃个便饭?也方便我们再沟通一下晚上的细节。”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瞪了她一眼。
这个傻丫头,她把这当成什么了?
商业谈判吗?
跟这种人吃饭,无异于与虎谋皮,多说多错。
张姐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好啊,叶小姐这个提议不错。正好我认识一家私房菜,味道很好。”
“我们……”我刚想开口拒绝,叶琳琅却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踢了我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和不服气,仿佛在说“相信我,我能套出话来”。
我暗自吸了口气,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警告她:“别耍小聪明,闭上你的嘴,听我说。”
叶琳琅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但总算没再乱说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们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夏槐果然还等在外面,看到我们跟张姐一起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林羽哥,你们这是……”
“我们跟张姐约了饭,就不跟你一起了。”我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夏槐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又无可奈何地看了看我身边的叶琳琅和张姐,最后跺了跺脚,转身快步走开了,留给我们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呵呵,林先生真是艳福不浅啊。”走在我们身后的张姐发出一声低笑,话里有话。
我没理她,只是拉着叶琳琅,快步跟上。
这顿饭,注定是一场鸿门宴。
我不知道叶琳琅那个小脑袋瓜里在盘算什么,但眼下的情况,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或许,在饭桌上,我真能从张姐这个滴水不漏的女人嘴里,探出一些关于鬼聘、关于那个宿舍楼的蛛丝马迹。
张姐订的私房菜馆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古色古香的门脸,看起来颇有格调。
她熟门熟路地领着我们穿过庭院,走向一间预定好的包间。
我的心随着脚步一步步下沉,手心里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身边的叶琳琅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压力,脸上的轻松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我如出一辙的凝重。
推开包间门的那一刻,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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