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泽在黑暗中坠落。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有右眼机械瞳孔的幽蓝微光在虚无中划出一道细线，像是一把切开混沌的刀。
“认知覆盖进度：53%。”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墨泽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已被某种粘稠的数据流缠绕，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蛾。他试图呼喊母亲，但声带像是被切除，连一丝气音都发不出来。
突然，下坠停止了。
他的身体悬浮在黑暗中，面前缓缓浮现出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段正在播放的记忆影像：
五岁的墨泽站在实验室门口，偷看着父亲将一枚黑色立方体放入婴儿培养舱。舱内漂浮着的……是另一个他。
“这是……什么？”墨泽的思维剧烈震荡，右眼的机械瞳孔疯狂闪烁，试图篡改这段画面，但失败了。
镜子突然碎裂，无数碎片化作数据流重组，在他面前构建出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两侧是无数扇门，每扇门上都标注着日期——他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日子。
第七扇门微微敞开，里面传出父亲的哭声。
墨泽不受控制地向那扇门飘去。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我要是你，就不会进去。”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墨泽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由数据流构成的女子轮廓。她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间和母亲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加锋利。
“小……姨？”墨泽不确定地开口。他只在母亲珍藏的照片里见过这个在实验室事故中“死亡”的亲人——楚雨晴。
女子苦笑一声：“看来姐姐还没告诉你真相。”她突然抬手按住墨泽的右眼，数据流从她指尖涌入，“听着，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第七扇门里是陷阱，进去你的认知覆盖会直接跳到80%。”
墨泽右眼剧痛，但视野却突然清晰了许多。他这才发现走廊的墙壁上爬满了细小的青铜色纹路，如同血管般搏动着。
“这是什么地方？”
“回收站。”楚雨晴拉着他退到走廊拐角，“‘他们’把不需要的记忆和人格都丢在这里。你看——”
她挥手划开一道数据屏障，后面是数以千计的透明舱体，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墨泽”。
“这些都是……”
“都是你。或者说，都曾经是你。”楚雨晴的声音带着悲凉，“每次认知覆盖超过50%，‘他们’就会把被替换的部分丢到这里。然后造个新的你继续实验。”
墨泽的胃部痉挛起来。他看向最近的一个舱体，里面的“自己”正在无声尖叫，身体不断在实体和数据流之间切换。
“为什么是我？”
“因为伊氏基因是唯一能稳定量子通道的媒介。”楚雨晴突然警觉地抬头，“不好，他们发现我了！”
走廊开始扭曲，青铜纹路如同活蛇般向他们蔓延。楚雨晴一把推开墨泽：“记住，不要相信右眼看到的！去找黑立方，它在你——”
她的身体突然被一道青铜锁链贯穿，瞬间分解成数据碎片。
墨泽想要抓住那些碎片，却被一股巨力拽向第七扇门。门内伸出无数数据触须，缠绕住他的四肢。在即将被拖入的瞬间，他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门框上——
“认知干扰！启动强制苏醒协议！”
机械音响起的同时，墨泽感到一阵剧痛从脊椎直冲大脑。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一座巨大的数据神殿中央。
神殿穹顶是流动的星图，十二根刻满代码的石柱环绕成圈。每根石柱上都锁着一个人——父亲、母亲、小姨，还有九个陌生面孔。他们都闭着眼睛，胸口插着青铜钥匙。
神殿中央悬浮着那个黑色立方体，它正在缓慢旋转，表面浮现出墨泽从婴儿到成年的每一个影像。
“欢迎来到起源之地。”
面具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墨泽转身，看到七个戴着不同面具的身影从石柱后走出。他们摘下面具，露出七张相同的脸——
全是不同年龄段的他自己。
最年长的那个缓步上前，手中把玩着一把青铜钥匙：“终于见面了，第1024号实验体。”
墨泽的右眼突然灼烧般剧痛，机械瞳孔不受控制地缩放。他看到自己的双手正在数据化，皮肤下浮现出和神殿石柱上一模一样的代码。
年长的“墨泽”微笑着将钥匙刺向他的胸口：“别担心，这次我们会保留你的痛觉神经。毕竟……”
钥匙刺入的瞬间，墨泽听到所有石柱上的“自己”同时开口：
“疼痛是唯一真实的感觉。”
黑暗再次降临前，他看到黑色立方体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是母亲举着脉冲长刀突袭的画面——
以及她喊出的那句话：
“墨泽，记住你六岁时打碎的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