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着焦糊味灌进染坊时，林骁后颈被碎石擦破的地方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他盯着广场上那道与自己轮廓重合的身影，喉结动了动——那不是镜中倒影，是活的。
玄色衣袍沾着血污，连眉骨的弧度都与他分毫不差，可对方眼底翻涌的暗红，像被腐水浸过的炭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赤焰！”他低唤一声，火麒麟的金焰立刻在门外炸开，将染坊木门烧成灰烬。
热浪裹着火星扑进来时，赤焰已化作道红影窜向广场，脖颈的鬃毛如燃烧的瀑布，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烙下焦黑的蹄印。
“大人，他......”老吴抓着林骁裤脚的手在抖，“暗月阁的人说您血脉被改造过，他们抓了几十个猎户的孩子做实验......”“
老东西！”广场上的“林骁”突然开口，声音像碎冰刮过铜盆，“谁准你多嘴？”他抬手一弹，指尖金红光芒骤亮——正是兽灵共鸣的标志性光团。
林骁瞳孔微缩，那光团的纹路比他的粗了三分，边缘还泛着诡异的紫斑，像被什么脏东西啃噬过。
“退到墨无痕身后。”林骁按住老吴颤抖的肩膀，转头看向房梁。
青锋剑划破空气的轻吟中，墨无痕已稳稳落在老吴身侧，剑鞘横在二人身前，目光如淬过寒潭的刃，“是邪术。”他只说三个字，林骁便懂了——那不是纯粹的兽灵共鸣。
广场上的尖叫突然拔高。
林骁望去，见影枭掌心的光团“轰”地炸开，竟召出三只半透明的兽灵。
青狼、玄龟、雪雕，每只的眼睛都泛着浑浊的灰，本该凝实的躯体像浸了水的纸，随时会散成碎片。“看到了吗？”影枭舔了舔嘴角的血，“你们的王能召来兽灵，我能召来更听话的——”他话音未落，青狼兽灵突然反噬，张开半透明的嘴咬向他手腕。
林骁的兽灵玉牌在腰间发烫。
他摸向玉牌时，赤焰的怒吼穿透喧嚣传来。
火麒麟前蹄扬起，焚天火焰凝成巨爪拍向影枭，却被对方反手一推——那团金红光团裹着紫斑迎上来，竟将赤焰的火焰生生压下三寸。
赤焰喉间发出低鸣，林骁心头一紧，他能感觉到与火麒麟的共鸣里多了丝阻滞，像有团烂泥糊在灵识上。
“这力量不属于你。”影枭的声音开始发颤，额头渗出冷汗，“很快......很快就会属于我......”他踉跄两步，玄色衣袍下的手臂暴起青筋，那些青筋的颜色竟与兽灵的灰、光团的紫如出一辙。“是邪兽残魂。”墨无痕突然开口，青锋剑在指尖转了个花，“他体内混了邪兽残魂和祖脉碎片，强行嫁接的共鸣之力。”他话音刚落，谋略谋士的声音从染坊外传来：“大人！这力量在吞噬他的生机，再拖下去他会彻底失控！“
林骁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影枭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暗月阁地牢里见过的孩子们——他们都有双同样空洞的眼睛，像被抽走了魂的傀儡。“赤焰，退！”他突然喝了一声。
火麒麟虽不解，但忠实执行指令，红影一闪退到林骁身侧，喉间仍发出威胁的低嚎。影枭愣了一瞬，随即露出癫狂的笑：“怕了？
你也不过如此——“他踉跄着逼近，光团在掌心疯狂旋转，紫斑几乎要覆盖整个光团。林骁注意到他的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要扶着旁边的酒坛，这才是关键。他垂下手，故意露出破绽，连兽灵玉牌都松松垮垮挂在腰间。
“过来。”他用最平淡的语气开口，像在喊贪玩的孩童回家，“让我看看你的‘王’能有多威风。”影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似乎被这句话刺中了什么，踉跄着加快脚步，光团的紫斑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翻涌的灰雾——那是邪兽残魂在暴走。
林骁能听见广场外围传来细碎的兽鸣，是他今早喂过的那群野鹿，还有总在巷口偷肉的花斑豹。
他的兽灵之力顺着风散出去，在空气里织成无形的网。
“就是现在！”他在心里低喝。最先动的是花斑豹。
那只总偷肉的家伙从街角窜出，锋利的爪子划向影枭后颈；接着是野鹿群，二十多只鹿头攒动，鹿角如矛刺向他的腿弯；连被影枭召唤的半透明兽灵都开始骚动，青狼的灰雾凝成实体，竟反过来撕咬他的胳膊。
影枭惊呼一声，光团“啪”地碎裂。
他慌乱中挥拳击退花斑豹，却被野鹿撞得踉跄，玄色衣袍被扯出几道口子。
赤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火麒麟的金焰在爪尖凝聚成箭，“咻”地射向他胸口——这一击没有留手，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
“噗！”
影枭被砸进身后的酒坛堆里。
陶片飞溅中，他咳出一口黑血，染脏了半张脸。
林骁一步步走过去，兽灵玉牌的热度透过粗布短打灼着皮肤。
他蹲下身，看着影枭眼底的疯狂逐渐褪去，露出一丝迷茫：“你以为自己是王？”他伸手按住对方额头，王者之血在血脉里沸腾，“你只是秦昭的容器，装着邪祟的破罐影枭的身体开始颤抖。
林骁能感觉到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指尖溜走，是邪兽残魂在溃散。
影枭的眼睛慢慢失去焦距，张了张嘴：“我......是谁？”
广场上的喧嚣突然静了一瞬。
染坊外，忠诚勇士举着铁矛的手还保持着挥砍的姿势；墨无痕的青锋剑悬在老吴头顶，剑尖微微发颤；连被召唤的半透明兽灵都散成了灰雾，像场下到一半的雨。
林骁站起身，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
风卷着焦味掠过他的脸，他摸了摸腰间的兽灵玉牌——玉牌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沉。
“带他去地牢。”他对忠诚勇士道，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找最好的医兽师，看看还能不能......”话没说完，影枭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的皮肤下浮现出暗紫色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林骁瞳孔骤缩，那纹路的形状，竟与三个月前在秦昭密室里看到的邪兽图腾一模一样。
“大人！”谋略谋士的声音带着惊惶，“他体内的邪力在反噬！”
林骁的兽灵玉牌再次发烫。
这一次，热度里多了丝刺骨的寒意——他突然明白，秦昭的计划远不止一个影枭。
广场上的人群还在尖叫，赤焰的金焰重新腾起，可这些声音都像隔了层毛毡。
他望着影枭扭曲的脸，突然想起老吴说过的话：“他们抓了几十个猎户的孩子......”
乌云压得更低了。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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