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国贸双子座的第三天，林默站在空荡的客厅里，手指划过光洁的大理石台面。精装修的公寓很漂亮，但缺少生活气息。他摸出黑卡，指尖无意识地沿着卡片边缘滑动——这个习惯最近变得越来越明显。
“该给这地方添点东西了。”他自言自语，把卡塞回钱包。
半小时后，他驾驶着帕拉梅拉驶入SKP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车轮压过减速带时发出轻微的震动，林默调整后视镜，看到镜中的自己依然带着些许不适应的表情。短短两周前，他还在为每月房租发愁，现在却开着百万豪车来北京最顶级的购物中心“随便逛逛”。
电梯门打开时，商场特有的香水混合着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对西装革履的情侣肩并肩走过，女伴手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林默本能地退后一步，然后意识到自己现在完全有资格站在这里。
手机突然震动。是王岩。
“林先生，后天的投资交流会已经安排好了。您和陈志鸿会坐在同一桌，我特意把您的位置安排在他对面。”王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殷勤。
林默顿了片刻，抬头看见名牌店橱窗里的假人模特，它们空洞的眼神似乎在审视着他。“嗯，做得不错。”他说，声音不自觉地比平时低沉了些，“对了，帮我查一下华信集团最近的股东变动情况。”
“已经在做了，初步发现有几笔大额交易比较可疑，我正在——”
“细节晚点发我邮箱。”林默打断道，眼前一家家具店的落地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进店内，高挑的女店员立刻迎上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店内冷气充足，背景音乐是某种轻柔的爵士乐，几对顾客正在店内四处走动，大多衣着考究。
“先生您好，需要我为您介绍吗？”店员礼貌地问。
“我想看看沙发，”林默说，“最好是真皮的，欧式风格。”
“这边请。”
就在林默检视一套米色真皮沙发的做工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默？真的是你吗？”
女声中带着明显的惊讶，还有一丝他无法立即辨认的情绪。林默转身，只觉得胃部猛地一紧。
周倩。
时隔多年再见到大学时暗恋的女孩，林默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一种奇怪的空虚感。她依然很漂亮，穿着香奈儿套装，手上提着爱马仕的包，妆容精致得仿佛刚从杂志封面走出来。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极少，但林默还是注意到她眼角多了几条几乎不可见的细纹。
“周倩。”他点点头，声音比预想的更平静。这平静反而让他自己有些意外——大学四年里，每次和她说话他都紧张得手心出汗。
“天啊，真是太巧了！”周倩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圆润，少了学生时代的青涩，“上次在校友群看到你的消息，说你在一家科技公司做项目经理？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林默张口正要回答，一个穿着深灰色阿玛尼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自然地揽住周倩的腰。男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发际线略高，但五官端正，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婚戒，右手腕上是百达翡丽的腕表。
“找到喜欢的了吗，宝贝？”男人问周倩，同时好奇地打量着林默。
周倩面色微变，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自然：“老公，这是我大学同学林默。林默，这是我丈夫，徐志强，现在管理着一家私募基金。”
“哦，幸会。”徐志强伸出手，握手时力度刚好，但握得比礼节性的时间稍长。他目光在林默身上扫过，从衬衫到皮鞋，又回到脸上，“项目经理？哪家公司的？”
林默注意到徐志强发问时不自觉的微微抬头姿势，像是习惯了居高临下地说话。“我已经离职了。”他简单地回答。
“离职？”徐志强挑眉，手指轻敲腕表表面，“现在经济形势不太好，找工作不容易啊。”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不过像你这样的基层管理，应该能找到位置。科技公司项目经理，工资也就两万上下吧？在北京这种地方，日子挺紧吧？”
周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老公...”
“我说得没错吧？”徐志强似乎没注意到妻子的制止，目光落在林默的手表上，“咦，劳力士？”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一丝怀疑，“现在高仿做得真不错，我有客户就买过一块，连专柜的人都要放大镜才能看出来。”
林默笑了笑：“徐总这是在质疑我的消费能力？”
“不是质疑，”徐志强摆摆手，语气像是在安抚情绪不稳的下属，“是关心。毕竟周倩的同学，算是半个熟人。你现在失业，要不要我帮忙推荐个工作？最近我们基金后勤部门正好缺人...”
“老公！”周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丈夫，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林默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很好的，专业第一名，还拿过奖学金。”
徐志强轻轻嗤笑：“成绩好有什么用？你看他现在，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他扫视周围，眼神在家具上停留，“在这种高端商场买家具？怕是连个凳子都搬不回家吧？”
店内音乐不知何时已换成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林默感到有些好笑，却又莫名被激起一股怒气。他本想直接走人，但徐志强眼中赤裸裸的轻蔑让他改变了主意。
林默不急不慢地走向一套放在特殊位置的米白色真皮沙发组合：“这套看起来不错。”
“眼光真好！”店员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刚到的意大利进口定制款，全球限量二十套，采用的是阿尔卑斯山区特选小牛皮，每一块皮都经过...”
“就这套吧。”林默打断了店员的介绍。周倩和徐志强站在几步之外，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周倩有些困惑，徐志强则明显带着嘲讽。
“好的先生！”店员兴奋起来，“这套组合下来是八十八万。需要配茶几和地毯吗？我们有配套的系列...”
“都要。”林默说着，掏出那张黑卡。
他注意到徐志强的嘲讽笑容凝固了。这种表情变化林默最近已经见过很多次，每次都让他感到一丝报复性的快感，之后又是一阵空虚。
刷卡时，林默手指微微发抖。一百多万，就这么花出去了。几周前的他可能要工作好几年才能攒到这些钱。但现在，只是轻轻一刷。
【消费：880,000元】
【返利：500,000元已到账】
【当前余额：47,502,780元】
系统提示在他脑海中闪过，林默下意识握紧拳头又松开，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查看黑卡余额。花钱如此容易，几乎让他感到恐惧。
“林默，你...”周倩眼睛睁得很大，明显被惊到了。
“周倩，”林默轻声道，突然感觉很累，“大学那会确实穷，现在嘛，情况有所改变。”
徐志强脸色略显尴尬，但很快恢复镇定：“一套家具算什么？我每个月都要换一次。话说回来，你现在没工作，这钱从哪来的？莫非......”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林总，您在这啊！陈总托我来问问——”他突然注意到旁边的徐志强和周倩，略显尴尬地停下话头。
林默皱了皱眉：“有事直说。”
“是，是，”中年男人连连点头，“陈总让我来确认一下后天的饭局，他想跟您聊聊那个并购案的细节，希望能尽快达成合作。”
“并购案？”林默的眉头皱得更紧。王岩的效率比他预想的要高，已经开始为他铺路了。
“就是那个五百亿的项目，”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华信集团准备全资收购的那个......”
徐志强脸色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是深深的疑惑。华信集团那可是市值上千亿的上市公司。眼前这个他刚才还嘲讽的“失业项目经理”，居然能与华信谈并购？
林默瞥了一眼徐志强，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和不甘心。“就定在香格里拉吧，订个包厢。”他对中年男人说，声音平静。
“好的林总！”中年男人恭敬地说，临走前又深深鞠了一躬。
周倩眨了眨眼，目光在林默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刚才长了。她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着。
林默忽然想起大学时期，周倩考试前找他借笔记时也是这个表情。那时他心跳加速，恨不得把所有笔记都给她。现在，他只感到一种平静的陌生感。
“林默，”周倩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叙叙旧？我们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她说这话时没看自己的丈夫。
林默看了看表——那块他工作两年才买得起的劳力士。表面有些旧，但他并没有急着换掉它。“抱歉，晚上还有个局。”他淡淡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转向徐志强，“听说徐总的基金最近在募资？规模多大？”
徐志强表情僵了一下，但还是本能地回答：“五个亿的规模...”说完似乎后悔了，表情变得复杂。
“五亿？”林默重复道，“是第一期还是总规模？”
“总...总规模。”徐志强的声音明显不如刚才自信。
林默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已经不再令人印象深刻。通过王岩的关系，他现在能接触到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的资金池。甚至他自己名下的资产，短短几周内就已经接近五千万。
“先生，您的卡。”店员恭敬地双手奉上黑卡。
“谢谢。”林默接过卡，随口对店员说：“家具送到国贸双子座2601。”
“双子座？”徐志强失声叫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震惊，“你住那里？”
这反应取悦了林默。“嗯，刚搬进去没几天。”他若无其事地说。
徐志强咬了咬嘴唇，神色复杂：“那可是...”他没说完，但林默知道他想说什么。国贸双子座是北京最顶级的公寓之一，租金每平至少两百，买的话更是天价。
“林默，”周倩突然说，“下个月是我们毕业五周年，班长组织了个小型同学会，你会来吗？”她的语气有些急切，目光飘向林默手上的黑卡，又迅速移开。
“同学会？”林默想了想。他大学时代朋友不多，毕业后联系的就更少了。
“对啊，”周倩热情地说，“大家都很想念你！当时你不是和李明关系挺好的吗？他现在在投行做VP了，成家了，老婆特漂亮。王超出国了，在硅谷工作。还有张...”
“倩倩，我们该走了。”徐志强突然打断她，声音低沉中带着不耐烦。
周倩讪讪地住了口，但还是期待地看着林默：“会来吗？”
林默观察着周倩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曾经日思夜想的女孩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感，还有些许怜悯。“可以考虑，把时间地点发我吧。”
“我微信发给你！”周倩立刻说，掏出手机，“你换号了吗？还是那个158...”
“号码没变。”林默说，同时察觉到徐志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太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
“我们该走了。”徐志强再次打断，这次直接拉起周倩的手，“林先生，改天见。”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徐志强步伐急促，周倩不时回头——林默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敲打着黑卡。眼前的场景如梦似幻，几周前还为生计发愁的他，现在随手就能刷走近百万，让曾经高不可攀的女神对他另眼相看。
“林总，这是您的单据。”店员恭敬地递过来一张纸，“您的家具明天就能送到。另外，我们店最近到了一批限量版的意大利手工家具，全实木的，手工打造，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改天吧。”林默接过单据，冷静地说，“今天就这些。”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购物的兴致全无。
走出商场，室外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玻璃幕墙反射的光芒像无数把锋利的刀，让他想起自己那个狭小公寓里廉价的宜家茶几。那张茶几跟他用了三年，直到搬家时才丢掉。比起刚刚买的价值几十万的沙发，那茶几更有“家”的感觉。
林默摇摇头，驱散这些念头。他掏出手机，给王岩发了条信息：“帮我查查徐志强的基金公司，看看有什么问题。”
很快，王岩就回复了：“林先生，初步调查显示这家基金涉嫌非法集资，已经被监管部门盯上了。他们承诺的年化收益率高达15%，明显超出合理范围。而且公司账目存在严重问题，投资人的钱很可能已经...”
林默没看完就关掉了消息。“就知道是这样。”他自言自语，想起徐志强眼中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一个经营有问题的小基金经理，也敢这么狂妄。
帕拉梅拉的引擎声在地下车库回荡。林默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即启动。他再次查看黑卡余额：47,502,780元。一个让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这笔钱，足够他在即将到来的同学会上，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特别是周倩和她那自以为是的丈夫。
可是，真的值得吗？
林默摇摇头，发动了汽车。他早已不是那个为了女神一笑而辗转反侧的毛头小子了。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默接到了华信集团陈志鸿的电话。
“林总，后天的饭局您定在香格里拉？”陈志鸿声音恭敬。
“怎么，陈总有其他建议？”林默语气平淡，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方向盘。
“不不不，”陈志鸿连忙否认，电话那端似乎有杯子碰撞的声音，“我是想提前跟您透个底，关于那个并购案的主要股东，他有些特殊要求...”
林默按了按太阳穴：“陈总，这些事还是当面谈吧。”
“好的好的，不打扰您了。”
挂断电话，林默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短短几天，他已经从一个被人看不起的“项目经理”，变成了让人巴结的“林总”。而这一切，都因为那张神秘的黑卡。
帕拉梅拉稳稳地停在国贸双子座的地下车库。林默走进电梯，想着刚才周倩和徐志强的表情，还有那个同学会的邀请。
电梯门关闭前，他听到有人喊住他：“等一下！”
一个抱着纸箱的年轻女孩跑进了电梯。她穿着普通，看起来像是快递员。
“谢谢。”女孩气喘吁吁地说，看清林默的脸后，表情变得有些拘谨，“您...您住哪层？”
“26。”林默说。
“我也是！”女孩惊讶地说，“我送快递给2603的张小姐。”
电梯缓缓上升，女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默的衣着和气质，然后低下头，似乎觉得自己太冒昧了。
林默看着电梯数字一点点变大，突然意识到即使住在同一层楼，他和这个快递员女孩还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就像几周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虽然都叫林默，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
同学会？也许他真的该去看看。看看那些曾经的同学，如今都过着怎样的生活。看看那些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人，现在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自己。看看财富到底能把他变成什么样的人。
电梯到达26层，林默礼貌地让女孩先出去。当他走向2601房门时，发现女孩还站在电梯口，张望着他的背影。
“有事吗？”林默问。
“没...没有。”女孩脸红了，“就是觉得您看起来很面熟，像个演员。”
林默笑了笑：“可能认错了。”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空荡荡的豪华公寓。落地窗外，北京的天际线在暮色中渐渐亮起灯光，繁华又冷漠。
林默摸出黑卡，指尖再次沿着卡片边缘滑动。明天，那套价值不菲的家具就会送到。再过几天，就是和华信集团的饭局。再过一个月，是同学会。
生活似乎突然变得忙碌而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