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俞雪漫盯着电子显微镜的显示屏，眼睛酸涩得像是被撒了一把沙子。程峰坐在实验室角落的椅子上，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正翻看着从档案室带出来的文件。
找到了。俞雪漫突然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有些嘶哑。
程峰立刻走到她身后。屏幕上显示着放大数百倍的皮肤组织样本，一些微小的蓝色晶体在细胞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蓝莲花碱，俞雪漫指着那些晶体，一种从稀有植物中提取的神经毒素，能在30秒内阻断心脏传导系统，死亡症状与心脏病发作完全一致。
程峰俯身靠近屏幕，他的体温似乎透过单薄的衬衫传递到俞雪漫的后背。这种毒素常见吗？
极其罕见。俞雪漫调出另一组图片，这是我父亲十年前发表的论文中提到的化合物结构，几乎一模一样。当时这种物质还只存在于理论中。
她点击键盘，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屏幕上是两张泛黄的手写笔记照片，字迹工整严谨。我父亲去世前一个月的研究笔记，他在尝试合成蓝莲花碱的解毒剂。
程峰的手指轻轻擦过屏幕上的一行小字：林要求加快进度，拒绝延期请求。林？林耀东？
新星生物的CEO，俞雪漫关闭文件，也是现在德康医药集团的董事长。
窗外，雨已经停了，但乌云仍然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这座城市。程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紧锁。雷组要我立刻回去。
因为昨晚的事？
他没说。程峰收起手机，你今晚别回自己公寓了，去安全屋。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门卡，地址已经设置好导航。
俞雪漫没有接：我能保护自己。
昨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程峰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这不是请求，俞法医。这是案件调查需要。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实验室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棕色，俞雪漫在其中看到了不容拒绝的坚定。她最终接过门卡，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掌，那一小块皮肤突然变得异常敏感。
我会继续分析毒素成分，她转身背对着程峰，有发现就通知你。
程峰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离开。实验室门关上的瞬间，俞雪漫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她从抽屉最底层取出一个老式U盘——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U盘里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她生日。十五年来，她无数次打开这些文件，却始终无法理解其中大部分内容。现在，随着新线索的出现，某些碎片开始拼合。
屏幕上跳出一张分子结构图，旁边标注着蓝莲花碱-7变异体。俞雪漫迅速将其与今天的样本比对，心跳加速——不是完全相同，但核心结构一致。
改良版...她喃喃自语，突然注意到父亲笔记边缘的一行小字：暗夜计划-终止。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上来。父亲知道暗夜，甚至可能直接参与其中。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多年来的认知。
天色渐亮时，俞雪漫收到了程峰发来的信息：第四位死者家中发现重要证据，速来。
德康医疗董事长的别墅再次被警戒线包围，但这次没有记者。俞雪漫出示证件走进去，发现程峰和雷志明正在书房激烈争论。
这明显是连环凶杀案！程峰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子弹一样锐利，四位受害者之间的联系——
巧合。雷志明打断他，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些死亡是谋杀，更别说连环谋杀了。陈教授已经出具了自然死亡证明。
那这个呢？程峰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在死者书桌暗格里找到的。
俞雪漫走近，照片上是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实验室门口。她立刻认出了年轻时的父亲和母亲，站在角落的是陈志远，而中间那个高大男人，正是现在的德康医药董事长林耀东。
这是新星生物的研究团队，程峰指着照片背景中模糊的标志，看到这个符号了吗？
俞雪漫凑近看，在实验室门框上，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三重螺旋标志，周围环绕着拉丁文：NoxAeterna。
永恒之夜...她轻声翻译。
暗夜的正式名称。程峰看向雷志明，现在你还觉得是巧合吗？
雷志明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照片证明不了什么。没有我的批准，不准再调查林耀东。他转向俞雪漫，陈教授说你有擅自带走检体的嫌疑，法医中心你暂时不要去了。
什么？俞雪漫握紧了拳头，那些毒素样本——
已经移交上级部门。雷志明打断她，大步走出书房。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俞雪漫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他为什么保护林耀东？她终于问道。
程峰将照片小心收好：二十年前，雷志明是负责新星生物所在区域的警长。他递给俞雪漫一份文件，我今早查到的，在林耀东的资助下，雷组的女儿在美国接受了某种实验性治疗。
俞雪漫翻看着医疗记录，一种冰冷的认知逐渐清晰：所以雷组是被胁迫的
可能。程峰突然压低声音，今晚八点，安全屋见。我有更多发现不能在这里说。
他离开后，俞雪漫再次查看案发现场。在书房角落，她发现了一块微小的玻璃碎片，上面有可疑的残留物。她悄悄将其收入证物袋——既然官方渠道被阻断，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整个下午，俞雪漫都在市图书馆查阅旧报纸。关于新星生物爆炸案的报道寥寥无几，且都语焉不详。但在一份医学期刊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则简讯：新星生物首席科学家俞明远及其夫人因实验事故不幸身亡，留下独女由外祖父抚养。公司CEO林耀东表示将全力资助女孩教育。
虚伪。俞雪漫冷笑一声，将页面拍照保存。她记得很清楚，爆炸后是外公变卖了所有家产才保住她的抚养权，林耀东从未出现过。
傍晚时分，她按导航来到程峰所说的安全屋——一栋毫不起眼的老式公寓顶层。门卡刷开的瞬间，警报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然后归于平静。
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但墙上贴满了案件照片和关系图。俞雪漫走近看，心跳突然加速——正中央是她父母的照片，用红线连接到暗夜标志，再延伸到最近的四位受害者。
你一直在调查我父母的事。
程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从三年前开始。
俞雪漫转身，发现他手里拿着两盒外卖，脸上带着倦容。为什么？
我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新星生物。程峰放下食物，指向墙上一张模糊的照片，看这个人。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林耀东和一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一起。俞雪漫眯起眼睛：这是...雷组长？
二十五年前，他们都在边境部队服役。程峰调出手机上的资料，而且，我查到了陈志远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高频联系的号码，归属地是德康医药总裁办公室。
他们是一伙的。俞雪漫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父母发现了什么，所以他们必须死...
程峰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今天还发现了什么？雷组不让你去法医中心一定有原因。
俞雪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那块玻璃碎片：从死者书房找到的，可能是容器碎片。
程峰立刻拿出便携检测仪。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含有微量蓝莲花碱残留。
凶手用它携带毒素，俞雪漫分析道，注射后故意打碎，让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玻璃。
程峰突然站起身：四位受害者都是新星生物的原始股东，他们在退出后各自创办了医疗相关企业，但都和林耀东保持业务往来。
直到一个月前拆迁开始...俞雪漫接上他的思路，他们害怕秘密暴露，所以清除所有知情人？
不止如此。程峰调出一份财务报表，这四位死者的公司最近半年都在研发同类药物，而林耀东正在收购它们。
俞雪漫突然明白了：他要垄断某种技术...
蓝莲花碱。程峰点头，或者它的解毒剂。
夜深了，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梳理着所有线索。俞雪漫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程峰的存在——他的思考方式，他说话前微微皱眉的习惯，甚至他身上淡淡的咖啡混着枪油的味道。
你为什么做警察？她突然问道。
程峰沉默了一会儿：我父亲死前说，这世界有些黑暗，必须有人去照亮。他苦笑一声，很老套是不是？
俞雪漫摇头：我父亲常说类似的话。她犹豫了一下，程峰，如果...如果最后发现我父亲也参与了那些非法实验呢？
程峰看着她，目光坚定：那就还所有人一个真相，包括你父亲。
凌晨两点，俞雪漫在客房里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地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再次查看父亲的研究笔记。这一次，她注意到一个被加密的子文件夹，密码提示是第一天。
她输入入学第一天的日期，错误；医学院第一天，错误；然后是——新星生物第一天。
文件夹打开了，里面是一段视频。父亲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年轻得让她心头一颤。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说明我的担忧成真了。视频中的父亲神色凝重，林耀东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将蓝莲花碱用于人体实验，目标是创造一种完美刺客——无痛苦、无痕迹、完全服从。我和雨晴已经收集了证据，明天将向监管部门举报。
视频突然中断，然后是另一段，明显是偷拍的。画面中，林耀东和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观察玻璃房里的受试者。那人转身的瞬间，俞雪漫屏住了呼吸——是陈志远。
第七批受试者表现稳定，林耀东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下周开始总统保镖候选人的注射计划。
视频到此结束。俞雪漫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正要叫醒程峰，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不是程峰房间的方向，而是大门。
她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到程峰已经警觉地站在客厅，手里握着枪。门锁正在被专业工具撬动。
程峰无声地移动到俞雪漫门前，用口型说：消防通道。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撞开，三个黑衣人持枪冲入。程峰立刻开枪掩护，同时推着俞雪漫冲向阳台。
跳！他指着隔壁阳台，只有一米距离！
俞雪漫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落在隔壁阳台上。程峰紧随其后，但一颗子弹擦过他的小腿，他闷哼一声差点摔倒。
俞雪漫抓住他的手臂，两人撞开隔壁公寓的门冲下楼。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但程峰熟悉这片区域，带着她七拐八绕，最终甩掉了追踪者。
他们怎么找到安全屋的？俞雪漫喘着气问。
程峰检查着手枪弹匣：只有雷组知道这个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愤怒。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程峰拉着俞雪漫走进一家早开的咖啡馆，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看到了父亲的视频，俞雪漫低声说，林耀东在用活人实验蓝莲花碱，准备用于政治暗杀。
程峰的眼睛亮了起来：证据呢？
在我的电脑里，但电脑在安全屋...
不一定。程峰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远程备份软件，我昨晚趁你不注意备份了所有数据。
俞雪漫瞪大眼睛：你黑进我的电脑？
职业习惯。程峰居然笑了，不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林耀东今天中午要飞瑞士，如果他走了，可能永远不会回来。
我们需要直接证据。俞雪漫思考着，如果能拿到蓝莲花碱样本...
程峰突然握住她的手：太危险了。现在雷组可能也牵涉其中，我们孤立无援。
俞雪漫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程峰的掌心温暖而粗糙，与她冰冷纤细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我有个想法，她慢慢说，但需要你信任我。
程峰深深看进她的眼睛：从看到你解剖第一具尸体时，我就已经信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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