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王庭的冬园里,艾莉丝蹲在一株新栽的银莲旁,指尖轻触嫩绿的花苞。距离北境之行已过去半月,老科尔被安置在王庭疗养,永夜之书则交由七大王庭共同封印。此刻晨光熹微,为霜覆的枝叶镀上一层金边。
“殿下,小客人到了。“老管家霍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艾莉丝转身,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银发男孩怯生生地站在廊柱旁。这是星辉王族远支的遗孤莱恩,父母在黑冰教团袭击中遇难后,一直由王庭的学者们轮流照看。
“早安,莱恩。“艾莉丝放柔声音,向男孩伸出手,“想看看我新培育的星辰花吗?“
男孩犹豫地向前挪了两步,突然被地上的冰层滑了一下。他慌乱中抓住旁边的花架,却碰倒了一排珍贵的药草盆栽。泥土撒了一地,几株嫩苗被压断了茎叶。
“对、对不起!“莱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小小的肩膀缩成一团,“我太笨手笨脚了......“
艾莉丝看着男孩条件反射般的防御姿态,心头一刺。她想起前世自己在赛勒斯面前打翻茶杯时的惶恐——那时的她何尝不是这样,因为一点小错就战战兢兢?
“没关系。“她蹲下身与男孩平视,指尖泛起温柔的星光,将被压断的茎叶轻轻接合,“看,修好了。这些药草很顽强,明天就会长出新芽。“
莱恩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植物在魔法作用下恢复生机:“您......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艾莉丝拂去他衣袖上的泥土,“你又不是故意的。来,我教你认认这些药草,下次就知道怎么避开它们了。“
男孩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当艾莉丝指着一种叶片呈星形的植物告诉他“这是你父亲最喜欢的疗伤草“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父亲说......“莱恩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叶子,“星辉王族要像星星一样,即使很小也要发光。“
艾莉丝心头一热。这正是《星辰法典》扉页上的话,没想到通过一位父亲的口,传给了他的孩子。
“你父亲说得对。“她轻抚男孩的银发,“而且你知道吗?星星有时候也会迷路,但它们从不停止发光。“
莱恩突然扑进她怀里,小脸埋在她肩头。艾莉丝感受到温热的泪水浸透衣料,便静静地抱住他,像拥抱当年那个在赛勒斯冷漠目光下瑟瑟发抖的自己。
“殿下!“侍女匆忙跑来,“暗月阁下来了,还带着......“
话音未落,花园拱门处传来一阵骚动。萧铎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抬着大箱子的暗月侍卫。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臂弯里还抱着一个约莫五岁的黑发小女孩,正揪着他的领子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看来我打扰了亲子时光?“萧铎挑眉,金瞳扫过艾莉丝怀里的莱恩。
“这是莱恩,星辉家族的遗孤。“艾莉丝介绍道,好奇地看着他怀里的小女孩,“这位是......“
“我侄女莉莉,兄长出征前托我照看。“萧铎略显笨拙地调整抱孩子的姿势,“她坚持要跟来'看星星'。“
莉莉挣扎着下地,摇摇晃晃跑到莱恩面前,递出一颗糖:“吃糖!不哭!“
莱恩红着脸接过糖果,两个孩子很快凑在一起研究起地上的药草来。
“没想到暗月领主还有当保姆的天赋。“艾莉丝轻笑。
萧铎无奈地摇头:“这丫头昨天打翻了我一整瓶墨水,还把我的作战地图画满了'花花'。“他顿了顿,“不过我兄长从不因这种事责骂她。他说,比起一张地图,孩子的想象力更重要。“
艾莉丝心头微动。她想起笔记本上记录的话:你能伤害到的,往往都是最爱你的人。而对孩子而言,父母的一句指责,可能比任何武器都锋利。
“那些箱子里是什么?“她转移话题。
“给你的'麻烦'。“萧铎示意侍卫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玩具、绘本和小型星象仪,“莉莉坚持要带给'星星阿姨'的小朋友分享。“
艾莉丝惊讶地看着两个孩子欢呼着扑向箱子。莉莉掏出一个会发光的小月亮塞给莱恩,男孩则小心翼翼地教她辨认星象仪上的图案。阳光透过冰晶洒在他们身上,宛如一幅温暖的画卷。
“我本来是要来商议永夜之书的后续处理。“萧铎低声道,“但看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
艾莉丝点头:“七大王庭可以等,孩子们的童年不能等。“
他们并肩看着两个孩子玩耍。莉莉不小心踩坏了莱恩刚堆好的积木塔,就在男孩眼眶又开始发红时,小丫头突然做了个鬼脸:“不怕!我们一起建更大的!“
莱恩破涕为笑,两个孩子又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你知道吗?“艾莉丝轻声说,“我父亲从不因我打翻茶点或背错咒语而责备我。他总说,错误是学习的一部分。“
萧铎若有所思:“我母亲相反。她对我要求严格,但每次我犯错,她都会先问'你从中学到了什么',而不是急着批评。“
他们相视一笑,默契地走向玩耍的孩子们。艾莉丝帮莱恩调整星象仪的角度,萧铎则单膝跪地,教莉莉如何不让积木倒塌。花园里充满了孩子的笑声和偶尔的惊呼声,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音乐。
午后,当孩子们被带去午睡时,艾莉丝和萧铎终于有机会坐在暖厅里讨论正事。
“七大王庭会议定在下月初。“萧铎展开一卷羊皮纸,“关于永夜之书的保管......“
他的话被突然闯入的莱恩打断。男孩满脸惊慌,手中捧着一堆碎片——那是艾莉丝最爱的星辉花瓶。
“我、我只是想给莉莉看里面的星光......“男孩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我不是故意的......“
艾莉丝没有立即去看花瓶,而是蹲下身擦去他的泪水:“你想到给莉莉分享美好的东西,这很贴心。至于花瓶......“
她接过碎片,指尖泛起星光。随着咒语轻吟,碎片重新组合成完整的花瓶,甚至比原先更加精美,瓶身上多了两道交织的银线——宛如两个孩子玩耍的身影。
“看,现在它更特别了。“艾莉丝将花瓶放回莱恩颤抖的手中,“有些东西破碎后,反而会变得更美好。“
莱恩紧紧抱住花瓶,小脸绽放出明亮的光彩,比任何星星都耀眼。他飞奔出去找莉莉,差点撞上端着茶点的侍女。
“小心!“艾莉丝和萧铎同时出声。
茶盘倾斜,热茶洒在萧铎昂贵的黑金长袍上。侍女面如土色,连连道歉。
“没关系。“萧铎轻松地抖了抖衣袍,一个简单的干燥咒就解决了问题,“正好这袍子太严肃,适合添点生活气息。“
侍女如释重负地退下。艾莉丝挑眉看他:“看来暗月领主不仅会带孩子,还学会了幽默?“
“跟某人学的。“萧铎的金瞳中带着暖意,“毕竟,把情绪给控制好的人,才是真正的教养。“
艾莉丝心头一热。她望向窗外,两个孩子正在草坪上追逐,莱恩的笑声清脆地穿透玻璃。曾几何时,她也像那个男孩一样,因一点小错就惶恐不安。而现在,她终于明白——家应该是卸下所有伪装的地方,是错误能被温柔接纳的港湾。
“关于永夜之书,“她转回正题,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提议成立一个由七大王庭共同监管的图书馆。不仅是封印禁书,更要收集所有流散的智慧。“
“包括那些被边缘化的内向星月学者的著作?“萧铎敏锐地领会她的深意。
“尤其是那些。“艾莉丝微笑,“因为最安静的声音,往往藏着最深刻的真理。“
黄昏降临,星辉王庭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如同地上的星辰。当艾莉丝送萧铎和莉莉离开时,小女孩突然回头,用稚嫩的声音喊道:“星星阿姨!下次我带爹爹来!他比叔叔还会堆积木!“
萧铎无奈地摇头,而艾莉丝笑着挥手。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等待,只要守住这份对待亲人的温柔与耐心,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归途上,星光为他们照亮前路。而那些被爱与肯定滋养的小小心灵,终将长成照亮世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