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雄报出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他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还真的敢说。
“疯了,他真是疯了!”
“五十斤大米?五十块钱?还要那么多票?这就是抢劫!”
“别说段飞姐弟俩,就是我们整个制作队,谁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要钱,这是要命啊!”
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他人看向刘雄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刘雄!你还有没有人性?”
“孩子怎么你了?你要这么逼他们?”
面对指责,刘雄却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嘴脸。
“我没人性?我把它们养这么大,容易吗?”他吐沫横飞,声音尖利。
“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过上好日子,就想一脚蹬开我?没那么便宜的事!”
他扫视着众人,身上带着一种扭曲的理所当然。
“我说话算话,只要把这些东西给我,以后,我保证会离开,老死不相往来!
这对他们来说,很划算啊。”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这俩小崽子现在肯定有点门路能弄到好东西了,不趁机敲敲,以后可就没机会了,这些东西到手了,够我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
大家是能骂,能指责,但刘雄摆明就是在耍无赖。
段家的家事,外人骂得再凶,也代替不了段飞做决定。
就在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吴胜军,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
“刘雄。”
吴胜军看着刘雄,眼神冰冷:“我劝你,掂量清楚了再说。”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刘雄:“有些话,在这里说是家事,但如果换个地方,比如公社,或者派出所说……”
吴胜军的目光扫过刘雄因为心虚而微微发颤的身体。
“那性质就变了,到时候,恐怕就不会是断亲那么简单了。”
刘雄的脸色微微一变。
吴胜军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你也可以选择不松口,继续当这个爹,但就像段飞说的,你别指望他们再管你分毫。”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而且我吴胜军今天把话放这,只要这个亲不断,段飞和段云这两个孩子我自己会管。”
说着吴胜军冷冷地看着刘雄:“至于你刘雄活成什么样子,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刘雄原地站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吴胜军的话,让刘雄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眼珠子滴溜一转,明白硬顶着对自己没好处,队长是真的会给他下绊子。
但他心里的贪婪并未熄灭,反而换了种更阴损的方式。
“咳咳……”刘雄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队长说的是,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闹那么僵?”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既然小飞非要跟我断干净,我也不能太为难,这样吧,看在孩子妈的面子上,我退一步。”
众人屏息凝神,想看他能退到哪一步。
“大米、钱、票,都减一点。”
刘雄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斤大米,二十块钱,二十斤粮票,二十斤肉票,这个数,总不算过分了吧?”
不等众人反应,他又立刻补充道:“不过,这房子得归我,这是我住了这么多年的家,里面的锅碗瓢盆,一针一线,都是我置办的,他们姐弟俩净身出户!”
“什么?!”
“还要房子?!”
“连锅都不给留?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人群再次哗然,愤怒的情绪比刚才更甚,这哪里是退步,这分明是敲诈,这已经不是要钱了,这是要彻底断了段飞姐弟俩在大丰港的活路!
“刘雄!你还是个人吗?!”
“没见过你这样的爹!”
骂声四起,但这一次,大家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力感。
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刘雄就是铁了心要榨干这两个孩子。
刘雄却仿佛没听见周围的骂声,只是死死盯着段飞,重复道:
“怎么样?给了这些,房子归我,咱们立马断亲!这对你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出乎所有人意料。
面对这近乎赶尽杀绝的条件,段飞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愤怒,此刻他平静得有些可怕。
“好。”
一个字,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整个院子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段飞迎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再次开口,声音沉稳:“我答应你。”
他转向吴胜军和几位长辈,微微躬身:“队长,各位叔伯,还请你们做个公证,今天,我和我姐段云,自愿与刘雄断绝一切关系。他提出的条件,我认。”
这一下,连吴胜军都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劝说几句,但看到段飞那平静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刘雄眼中闪过狂喜,他没想到段飞答应得这么痛快,但到嘴的肥肉不能飞了,他立刻催促:“空口无凭!立字据!按手印!”
纸笔很快被找来,吴胜军亲自执笔,将断亲的条件和双方意愿写得清清楚楚。
就在段飞拿起笔,准备签字的瞬间,刘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突然又加了一句。
“等等!”
他盯着段飞,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光答应没用!这些东西,可不是小数目,得有个期限”
他伸出手指比划着:“七天,就七天!
七天之内,你要是凑不齐这些米、钱、票,交不到我手上的话。”
刘雄的目光转向里屋紧闭的房门,声音变得阴冷:“那这断亲书就作废,到时候,段云那丫头,我就直接送去给龅牙俊,谁也别想拦着!”
这最后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心头发寒。
段飞握笔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他抬起头迎上刘雄恶毒的目光。
“可以。”
他不再犹豫,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起印泥,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段云被叫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看着文书上的条款,眼泪无声地滑落。
在段飞笃定的眼神下,她也颤抖着按下了手印。
刘雄得意洋洋地拿起文书,吹了吹墨迹,小心翼翼地收好。
事情已成定局,众人虽然心中愤懑,却也只能叹息着陆续散去。
吴胜军临走前,深深看了段飞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也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姐弟俩。
房门关上的瞬间,段云再也支撑不住,靠在门板上,泪水汹涌而出。
“小飞都怪姐没用,是姐连累你。”
她抓住段飞的胳膊,声音哽咽:“二十斤米,二十块钱,还有那么多票,七天怎么可能凑齐?
你快走,离开大丰港,别管我了,不然那个畜生不会放过你的!”
段飞轻轻扶住姐姐颤抖的肩膀,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透着自信。
“姐,别哭。”他的声音温柔而有力,“七天,足够了。”
他环视着这个即将不再属于他们的家,目光落在远方的夜色中。
“不过,眼下,”段飞的语气变得沉稳。
“我们得先找个能安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