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鸡蛋是留给我孙子吃的,不是给你炫的。养只母鸡还知道下引蛋呢,你妈这辈子就是一个只会下臭鸡蛋的母鸡。”
饭桌旁,柴米清秀的脸上,睫毛一眨一眨的,纤细高挑的身材,加上那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白皙肤色,配合着她犀利的眼神,显得有一些冷漠。她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老妇人那张恶毒的脸,随即便明白了,自己重生了。
重生回了1990年的端午节,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那天。
前世的柴米生活潦草且卑微,她总是畅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回年少时代。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人间总有一两风,遂愿十万八千梦,重生是真特么的好哈……
“柴米,你和你妹子这俩个赔钱货,以后别来我这屋。我看见你俩,就恶心。”正当柴米愣神的时候,王慧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着。
柴米回过神来,看着在炕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爷爷柴忠孝一语不发,耷拉着眼皮,全然漠不关心。再看奶奶王慧蓉冰冷的眼神,以及刚刚从自己手里夺过去的水煮鸡蛋,柴米摇了摇头,语气不善的说道:“这是我舅妈头两天送来的鸡蛋,是为了给我妈坐月子吃的。不是给你俩吃的,更不是给你孙子吃的。”
随后便把鸡蛋给抢了过来,塞到了二妹柴秀手里。柴秀今年才八岁,早就被王慧蓉恶狠的话语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一只手揉搓着已经洗的发白的短袖,一只手有些颤抖的拿着鸡蛋。
王慧蓉看柴米竟然敢顶嘴,当时便怒不可遏的骂道:“你妈怎么觍着脸坐月子的?一生就是丫头蛋子,一生就是丫头蛋子。连着生了你们三个丫头了,她还有脸吃鸡蛋?这鸡蛋给你们娘几个吃,都不如喂狗。”
“嗯,所以我妈就让我爸把鸡蛋端过来喂狗了。”柴米冰冷的回答着:“再说了,大队的板报上天天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你不识字,但是也不是瞎子。何况……”
“何况,就凭咱们老柴家穷的这副德行,我妈坐月子的鸡蛋都得从娘家要,生多少个儿子,你们也养不起。”
正在一旁抽着旱烟的柴忠孝,顿时火冒三丈:“小小年纪,怎么和长辈说话呢?这可是你奶奶,她说你几句怎么了?”
柴米也不说话,前世就是这个样子,柴忠孝和王慧蓉整天把母亲没能生儿子这件事挂在嘴边,却还指望着母亲帮着他俩干农活。结果却是母亲累没少受,好处一点没得不说,还得受着家里各种恶心的言语挤兑着。
后来母亲苏婉在三十七岁本命年那年,生了自己的三妹柴欣。都说本命年会诸事不顺,果真如此。由于苏婉是大龄产妇,孩子营养跟不上导致早产,可是柴忠孝两口子却舍不得钱送母亲去医院,说什么:妇女生孩子那玩意,都生两三个了,不和拉泡屎差不多呀。
而自己那个没主见且愚孝的爹,竟然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生个孩子嘛,又不是没生过,何必小题大做……
结果可想而知。本身母亲苏婉就是因为营养不良早产,在家生孩子又是难产。等孩子出生,几乎要了苏婉一条命,坐月子不仅伙食差,而且还受气被埋怨,甚至月子的时候,大热的天还要去帮爷爷奶奶干农活,从此落下了病根,没过三两年,母亲便撒手人寰了。
后来柴米去外地打工,辛辛苦苦赚钱养家,自己的妹妹柴秀,由于人过于老实内向,让家里哄骗着竟然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瘸腿老光棍,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而且那个老男人,一喝酒就打柴秀,柴秀受不住打,结果没一段时间便喝了农药,含恨而终。
而这一切悲惨的根源,便是眼前这对重男轻女到了极致的人惹得。
柴米便是到死,也恨得不行。此刻重生,柴米说什么也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别人还想欺负母亲性子软弱?那自己这个长女,便替母亲挺直了腰板,和他们干就是了。
柴忠孝和王慧蓉整天说什么“传宗接代”、“养儿防老”、“儿子是宝,闺女是草”的话,到最后自己的两个叔叔,还不是把这两位给撵出了老宅,活活的饿死的?!
狗屁的养儿防老!
更多时候,养闺女比儿子强多了。
柴米切了一声,眼里都是对这两个老东西的恨意。自然没功夫和这两个老东西耍嘴皮了,留下来一句:“长辈没个长辈样,还不让人说了?再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爷爷你喜欢听你孙子说话,你就把你孙子挂脖子上看着就行了。我不行,我上梁不正呀……我上梁有点缺德!”
“混账……”
“反了天了……”
柴米没有管两个老东西骂骂咧咧的想要教训自己,拉着柴秀一溜烟跑回自己家了。
柴家是坐落在辽西山区的一个小的村落,名字叫三家村。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当年闯关东过来了三个姓氏的人家,柴家、刘家和宋家。不过过去很多年了,现在村里的姓氏已经很多了。
三家村算是在辽西这片大山沟里的平原地带了,交通相对比较方便,村子下边便是公路,直通县城四通八达。村里的生计多为种菜和养蛋鸡。
不过柴米家的生计,只靠种那十来亩地活着。
村子很大,柴米家正好就在柴家老宅的后边。老宅是柴米的爷爷柴忠孝和三叔柴有德一起住的。
柴米的家,相对于老宅过于寒酸,院子很大,院墙是夯土的,院子靠后边是三间青砖弯拱小房,院子东边空地上拴着一头青牛,和一只黑色的山羊,山羊肚子很大了,快要下羊羔了。西边是一片菜地,种着黄瓜、豆角、茄子、土豆等蔬菜,还种了不少玉米,刚刚到小腿那么高。
柴米进了院子,看着刷着绿漆的窗子扇子里边,空无一人,不由得有些紧张,打开门进了屋子,熟悉的摆设,却没有看见母亲和小妹柴欣。
“妈……”
柴米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答。
柴米心里暗叫不好,母亲不会又是坐月子的时候,抱着孩子上地里帮柴忠孝和王慧蓉干农活去了吧?!
柴米看了看柴秀,嘱咐道:“秀儿,你别乱跑。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出去找一下咱妈和小妹。”
柴秀手里拿着鸡蛋,听着柴米的吩咐,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大姐,我不出门的,你放心吧。”
柴米看柴秀这么乖巧,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柴秀的脑袋,随后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