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林家演武场。
鎏金牌匾下，人影绰绰，衣袂无声，只有目光在空气中交错，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今天是家族小辈资源分配的日子，关乎未来一年的修炼根本，也掂量着各人在家族中的分量。
林豪站在队列最末端，脑袋耷拉着，与前面的人隔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他吸了口气，胸膛微不可察地起伏，随后抬脚，一步步走向中央那片空地，走向高台。
脚下的地毯平整得反光，却在他落脚的刹那，一个不自然的褶皱突兀拱起，绊住了他的前脚掌。
“噗通！”
沉闷的落地声响在肃静的场地上格外刺耳。
林豪整个人拍在了地上，标准的五体投地，额头撞在地毯上，带起一丝微尘的痒意。
死寂只持续了一瞬。
压低的嗤笑声先是从角落响起，迅速连成一片，变成了哄堂大笑，拍打着演武场的梁柱。
“哈哈哈哈，瞧瞧，林豪还是老样子，这出场礼数够足的！”
“行此大礼，我等小辈可承受不起啊。”
林豪趴着没动，脸颊感受着地毯微凉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檀香与灰尘混合的气味。
这种事，从小至今，经历得太多了，他麻木了。
他慢慢撑起手臂，动作有些迟缓，像个上了年头的木偶。
站稳后，他抬手，仔细地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目光平视前方，越过那些或嘲弄或怜悯或漠然的面孔，仿佛它们只是一片模糊的背景。
修炼天赋近乎于无。
林家嫡系的“耻辱”。
别人引气入体如饮水，他连气感都似镜花水月。
喝水呛咳，走路摔跤，是旁人眼中他甩不掉的标签。
“行走的灾难”。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或许能……让嘲笑声小一些。
一道目光刺破空气，带着审视与玩味，精准地钉在他身上。
林傲，旁系的天才，与他同台，此刻双臂环抱，下巴微抬，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优越感。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祥瑞’嘛。”
林傲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一上来就如此厚礼，真是让我等受宠若惊。”
“等会儿测试可得站稳了，那灵能水晶金贵得很，可别给‘克’坏了，家族损失不起。”
话音落下，笑声再度拔高，人群的骚动更大了些。
高台上，几位长老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松懈了些许，目光交汇后，有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林豪的指尖用力，指甲陷进掌心的软肉，留下浅浅的月牙印。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沉默地走向测试区域。
轮到他了。
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块悬浮于半空、散发着朦胧白光的棱柱形灵能水晶上。
脚步放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仿佛脚下不是平地，而是布满陷阱的泥沼。
近了。
只差一步。
指尖即将触及那冰凉光滑的水晶表面——
“滋啦！”
一声轻微的爆响。
旁边负责记录数据的执事，手中的银白色能量笔笔尖突然迸发出一小簇电火花，异常精准地溅射向林豪伸出的右手手背。
细微的电流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林豪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回，却又因为身体前倾的惯性，失控地向前猛地一拍！
预想中轻柔的触碰并未发生。
他的整个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灵能水晶之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股钻入他手背的微弱电流，沿着他的手臂，如同找到宣泄口的细蛇，诡异地窜入了水晶内部。
嗡——
灵能水晶并未亮起代表能量数值的光芒。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细长、仿佛金属摩擦的嗡鸣声，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水晶表面原本柔和稳定的白光开始疯狂闪烁，明暗不定。
咔嚓。
一道极细的裂痕，像墨线滴入清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水晶光滑的表面。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块正在碎裂的水晶上，以及那只还按在上面的手掌。
“看！我就说了！”
林傲像被踩了痛脚，猛地向前一步，伸手指着林豪，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甚至有些变调。
“他就是个灾星！扫把星！”
“连灵能水晶都能被他碰坏！”
“这种废物！这种扫把星！留在家族就是个祸害！只会浪费资源！”
林傲的声音在演武场回荡，尖锐刺耳。
原本嘈杂的现场骤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长老席位上，几位原本还面带犹豫的长者，此刻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眉头紧锁，看向林豪的眼神再无半分温和。
损坏测试水晶，这在林家从未发生过。
主持仪式的三长老，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掌青筋凸起，猛地一拍！
“林豪！”
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测试资格，取消！”
“本月资源，全部扣除！”
“即刻起，禁足西苑别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每一个字落下，林豪的肩膀就垮塌一分。
三长老的话，像一把锁，将他彻底锁进了家族的角落。
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手臂做出“请”的姿势，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引着林豪下台。
周围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有幸灾乐祸的窃笑，还有一些人，在看到他被带离后，明显松了口气。
仿佛他这个“灾难”的源头被移走，空气都流通顺畅了些。
侍卫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他的胳膊，力道不容反抗，推着他一步步离开高台，走向演武场的边缘。
背后那些目光，如芒在背，灼烧着他的皮肤。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一点点向上蔓延，淹没心脏。
不甘像一根尖刺，深深扎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为什么？
凭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他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毫无征兆地袭来。
不是胃部的空虚，也不是身体的疲惫。
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饥饿。
一种狂暴的、原始的、想要吞噬什么的冲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苏醒。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强烈，让他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的林傲。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林傲腰间悬挂的那块玉佩。
那块莹白的玉佩，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块玉。
它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能量波动，像夜空中微弱的星光，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波动仿佛在对他低语，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抵灵魂的信号。
一个字：
香。
不，是……美味。
绝顶的美味。
“咕咚。”
林豪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一个荒谬到极点，却又清晰无比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贯穿了他的大脑：
好……饿……
想吃了它……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陌生而恐怖，让他自己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后脑。
他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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