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镜中自己的身后出现了黑影,张副官受到惊吓,立刻回过头查看,身后却什么都没有,有些慌神了。
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尽头的张启山、二月红等人看着在底下洞中的张副官,焦急地朝着洞里大喊:“张副官。”张副官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山洞尽头的众人。
二月红捡起掉落的绳子,吩咐亲兵:“快,赶紧重新打个孔。”转头又对另一个亲兵说,“再拿一根绳子给我。”
二月红将绳子系好,丢给张副官,“张副官,接着!先爬回顶上再说。”
张副官一把接住,紧了紧绳子,尝试重新爬上洞顶,没爬一会儿,绳子再一次松动。
二月红、张启山赶忙上前拉紧绳子,张副官继续爬了几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再次回头看了眼铜镜,但影像太过模糊,看得并不清楚。
张启山见张副官在山洞里磨磨蹭蹭,有些生气,大吼道:“张副官,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
张副官一鼓作气爬到洞顶,张启山和二月红同时松了口气,问道:“刚刚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张副官瞥了一眼身后,虽心有余悸,但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没什么,刚刚眼花了。”
张启山看了一眼山洞,洞中漆黑一片,阴森可怖,又看了张副官一眼,张副官的眼神有些躲闪。
张启山拍了拍张副官的肩膀,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不再多问,转身走到二月红身边,见他正在研究地图,于是看了一眼地图,问道:“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
二月红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路,说道:“往前走,先离开这里。”
“好。”
众人收拾了一下,重新跟着二月红继续往前走。从一个通道走出后,到了一处极大的空地,此处安置着密集的棺材,显得格外诡异。
众人见此状况,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举着火把,向前走了几步。
火光照到的地方,那些棺材的表面反射出点点火光,而深处则一眼望不到头。
天气晴朗,解府门前一片寂静,只有两个家丁正在打扫。解九爷手肘支着圈椅的扶手,正撑着头眯眼小憩。
站在书桌前的几个管事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叫醒他。管家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用唇语告知诸位管事:“到时间了。”
只见解九爷微微睁开眼。
管事们见解九爷醒了,立刻微微躬身,齐声向他请安道:“九爷。”
解九爷懒懒地“嗯”了一声,询问身边的管家,“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刚好一炷香时间。”
解九爷点点头。
“那我们就继续吧。”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金丝眼镜戴好,然后去拿书桌上的账本,快够到账本的时候,突然停下来问管家,“佛爷那边有消息了吗?”
“那边暂时没有消息过来,要遣个人过去问问吗?”
解九爷想了想:“不必了,估计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回头你去二爷府上替我上炷香吧!二爷出门前是吩咐过,案前的茶果要每日勤换的,要是你看着旧了,就给换上新的再回。”
“知道了。”交代完管家,解九爷拿起桌上的账本翻阅起来。
裘德考来到面馆,看到地下一片狼藉。八仙桌与长椅或偏移,或翻倒在地,或摔成了几块,遍地都是瓷壶、酒坛的碎片,还有一处处血滩。
他脑中大概模拟出了当晚的情形。许是陈皮一刀割向了面馆老板的喉咙,随后是伙计,一刀毙命。
裘德考看着眼前的一切,点了点头。田中一郎从面馆外走了进来,他走到裘德考身后,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裘德考先生。”
裘德考转过身,问道:“人怎么样了?”“一直坐在角落里发呆,没有任何情绪,除了吃喝拉撒基本没动过。先生,我觉得这个人已经废了,他还能为我们所用吗?”
裘德考笑着指向屋内,道:“你看看这里。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他不是个废人。”
“您的意思是,他还能为我们所用吗?可是⋯⋯”田中一郎还是有些担忧,“那个女人的死对他的打击挺大的。”
裘德考微微摇了摇头,“能在长沙城单枪匹马建立一个帮派的人,不会那么经不起打击的。”
他转身小走两步,又命田中一郎道,“去,把他带过来。”
田中一郎既是惊讶,又是疑惑,确认道:“属下亲自去吗?”
陈皮又看向田中一郎,意欲向他出手,田中一郎直接举起一把枪对上陈皮脑门正中处,冷笑道:“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拳脚快,还是我的枪快。”
他拿枪抵着陈皮的脑袋,缓缓移动脚步,陈皮动也不动,视线追随着他,目光凶狠。“裘德考先生要见你,你最好放下戒心,好好跟他说话,或许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不然的话,我枪里的子弹全都会喂给你的。”
陈皮虽气恼,但却反抗不了,只好放下双手。
田中一郎很满意,说道:“陈先生真是个聪明人。”田中一郎带着陈皮来到面馆,用枪指着,推着他往裘德考身边走去,陈皮很生气,回头瞪了他一眼。
裘德考看了眼田中一郎,说道:“不要这么粗鲁,陈先生是我们的朋友。”
田中一郎睨了陈皮一眼,道:“是。”
裘德考清了清鼻子,微笑着看向陈皮。问道:“熟悉吗?这是你的杰作。”
陈皮白了自己一眼,他并没计较,笑了笑,接着道:“漂亮、干净、利落,像一件艺术品一样,这种暴力血腥的美,实在令人愉悦。”
陈皮听裘德考如此称赞自己,便向他随意拱了拱手。
裘德考并不生气,而且回头看了一眼面馆,说:“能跟我讲讲,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吗?”
陈皮原本随意的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向面馆里看去,渐渐起了情绪。陈皮听闻,当日二月红带着丫头求面,却没有一家面馆愿意做面,最后只好放弃,这令他师娘死前都没买到面。陈皮怀恨在心,觉得是面馆老板的错,在听见面馆老板和伙计的交谈后,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即使现在看着眼前盖着白布的几具尸体,仍是满脸愤怒。
裘德考看着陈皮的样子,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他们确实死有余辜。”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他们并不是害死你师娘的真凶。”
听到这句话的陈皮立刻看向裘德考,满眼诧异。
对于陈皮的反应,裘德考很满意,“我也不怕告诉你,真正害死你师娘的人,是张启山。”
看陈皮一脸疑惑,裘德考解释说:“张启山在给你师娘药的时候留了一手,不管你师父怎么求,他就是不肯给,以致你师娘最后不治身亡。”
裘德考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啊……”
陈皮又是愤怒,又是不解,质问道:“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裘德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了。只一点,害死你师娘的人一定是张启山。”
陈皮已经愤怒到极致,额上、脸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看向裘德考,“我知道你和张启山一直不对盘,你也别想着能利用我,你说的一切我都会去查证,若属实,张启山这条命我要定了!”
裘德考微笑着说:“陈先生请便,作为你最值得信任的伙伴,我绝对不会骗你。”
陈皮冷哼一声。
陈皮站到张启山府衙外道路的中间,眼睛痴痴地望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日的情景如同发生在他眼前一般。
二月红抱着丫头走在大雨中,他们的幻影穿过陈皮,陈皮的眼泪一下子掉落下来。陈皮又爬上二月红府邸外的墙上,悄悄翻过墙头,小心翼翼地沿着回廊走,前后观察着有没有被人发现,路过小花圃,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有关丫头的回忆涌上心头。丫头教陈皮浇花,陈皮看丫头咳嗽给她盖披风,给丫头抓螃蟹逗丫头开心……一幕幕场景似乎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他悄悄摸到祠堂,跪在丫头的灵位前,满脸泪痕,自语道:“师娘,对不起,我来晚了。”
看着火盆里的火苗跳跃,纸钱慢慢烧成灰烬,他边烧纸钱边说,“我是个孤儿,从小被人瞧不起,就是被师父收做了徒弟,也没几个真心待我的人,他们肯与我亲近,完全是看在师父的情面上,这些我都明白。
师父门生众多,不能时刻顾及我,我能理解,我不埋怨师父,他当初收我为徒已经是莫大的恩惠。我陈皮不是个没眼力的人,我看得出,在这府里,只有您是真心待我的,不像他们,虚情假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说着说着暗暗有些愤怒。巡夜的家丁提着煤油灯从祠堂外经过,他察觉到祠堂里好像有些声响,于是趴到门上细听。“师娘,您放心,是谁把您害死的,我就让谁偿命,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陈皮将手上剩下的纸钱展成扇形,然后引燃纸钱,将烧着的纸钱扔进火盆。
门外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骚乱声,“快来人呐,有人闯祠堂了!快来人呐……”门外火把晃动,陈皮慌忙回头看了一眼,赶紧起身离开。
他来到石桥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喝闷酒,他的脚边已经有很多空了的瓶罐。裘德考从陈皮身后的桥上走下,走到陈皮身边坐下。
陈皮一脸自嘲样,说道:“我今天去了哪儿,他们都应该告诉你了吧。”
裘德考想了想,手搭上陈皮的肩膀,假意安慰道:“我非常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张启山的势力太大,仅凭你一个人是报不了仇的。”
陈皮看向裘德考,满眼的怒火,怒道:“我怎么报不了仇?我就是搭上自己这条都在所不惜!”
裘德考摇了摇头,说道:“玉石俱焚的方法太不明智了,更何况只杀张启山一人,就能彻底解你心头之恨吗?”
见陈皮冷静下来,沉默不语,他便接着说,“据我所知,跟张启山结过梁子的人并不少,你得学会借力打力。你将他们都集中起来,一起对抗张启山,最好弄得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到那时再要他的性命,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裘德考微微一笑,继续诱惑道:“陈皮先生,你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物,我相信你一定能为你师娘报仇。”陈皮看了一眼裘德考,暗暗在心里做了决定,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解九爷从屋里走出,正走到庭院中间时,他看见解府管家正匆匆向自己快步走来,禀道:“九爷,不好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