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的手背上，温暖却不灼人。我转动方向盘，驶入妻子娘家所在的小区。后视镜里，林小雨正低头整理着带给父母的礼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将包装纸的边缘抚平又捏皱。
“别紧张，“我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就吃个饭而已。“
林小雨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爸最近心情不太好，厂里效益下滑，他...可能会说些难听的话。“
“没事，有我呢。“我捏了捏她的手，却感觉她的掌心冰凉潮湿。
岳母开的门，脸上堆着笑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客厅里，岳父林国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我们进门，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爸，我们带了您爱吃的酱鸭。“林小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国强这才放下报纸，目光扫过我们手中的礼品袋：“买这些做什么，浪费钱。小雨你工资才多少，就这么大手大脚。“
餐桌上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凝固了。岳母端上红烧鱼时，林国强用筷子戳了戳鱼身：“火候过了，肉都老了。小雨，你跟你妈一样，做什么事都不用心。“
林小雨的筷子停在半空，我看见她的指节泛白。
“爸，这鱼挺好吃的。“我夹了一块放到碗里，试图缓和气氛。
“好吃什么？“林国强冷哼一声，“你们年轻人就是没吃过好东西。小雨从小就这样，学习不上不下，工作也普普通通，现在嫁人了，连家务都做不好吧？“
我感觉到桌子底下林小雨的腿在发抖。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爸，“我放下筷子，努力保持微笑，“小雨现在工作挺顺利的，上个月还加了薪。至于家务，我们分工合作，挺好的。“
林国强眯起眼睛：“程远，你别替她说话。我这女儿我最了解，从小就不聪明，大了也一样。做什么都做不好，一世无成。“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做什么都做不好，那就什么都不用做。正好是好命的人。“
这句话没能缓和气氛，反而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林国强开始细数林小雨从小到大的“失败“——小学奥数没拿奖、中考差三分没进重点高中、大学只考了个二本、工作五年了还是个小职员...
“你看看你表妹，人家现在在外企当经理，年薪三十万！你呢？连个PPT都做不好！“林国强的声音越来越大，唾沫星子飞溅到餐桌上。
林小雨的肩膀缩了起来，她机械地往嘴里送饭，眼神空洞。突然，她的手一抖，瓷碗从指间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饭厅瞬间安静。
“不想说话就不吃，把碗摔了怎么回事，故意给我脸色看吗？“林国强拍桌而起，脸色铁青。
林小雨像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来，蹲下身去捡碎片：“对不起，爸，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手指被碎片划出一道血痕，却仍机械地继续收拾。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在父亲暴怒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血液冲上我的大脑。我站起来时，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够了！“我的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是我的女人，以后谁也不能欺负她。无论是谁，爹也好，妈也好，老天都不行。只要我活着就不行！“
林国强愣住了，他可能没想到平时温顺的女婿会这样顶撞他。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一刻，如果有必要，我真的会动手。
“程远，别这样...“林小雨拉着我的衣角，声音颤抖。
岳母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老林你也是，孩子难得回来，说这些干什么。程远，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
林国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接下来的晚餐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只有筷子碰撞碗盘的声音。
回家的路上，我的手心不断渗出冷汗，方向盘变得湿滑。五月的晚风从车窗灌进来，我却感到一阵阵发冷。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盯着前方的红灯，声音干涩，“如果让你们父女关系更僵怎么办？“
林小雨没有立即回答。夜色中，我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谢谢你。“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说话...包括我妈。“
我转头看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泪水中带着笑意：“可是这种和别人正面起冲突，可太不像你了。“
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确实不是我的风格，我现在想想也后怕。“
红灯转绿，我踩下油门，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
“可能只有为了正义，为了保护心爱的人，挺身而出。这才是真正的勇敢吧！“我轻声说，“虽然我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但是危险来临的时候，我绝对不会退缩的。“
林小雨的手悄悄覆上我的大腿，温暖透过布料传来。那一刻，我知道我做对了。无论后果如何，至少今晚，我让我的妻子知道，她值得被珍视，被保护，值得有人为她对抗全世界。
车驶入地下车库，黑暗笼罩了我们。在熄火前的最后一秒，林小雨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今天，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个失败者。“
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衬衫领口，温热而湿润。我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在我怀中的颤抖。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我们像两个受伤的战士，互相舔舐伤口，准备迎接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