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龚美辰又熬了点高粱米粥。
“宝贝儿,咱不是有大米白面吗,别尽吃粗粮啊。”
“长安,过日子得精打细算,这些东西精贵着呢;你这里油、调料这些都没了,还要买一些煤油,晚上点灯要用呢。”
沈长安想起自己空间里还有一大桶鲁花呢,回头找个罐子把油倒点出来就行。
龚美辰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现在你换了这么些白面,做什么什么好吃。烙春饼、打卤面、榆钱面扒拉、烙糊塌子、扁豆焖面、素烧茄子、海米烧大葱、酸菜汆白肉、米粉肉、炸丸子、八宝饭……”
她说着说着,便不说话了。
沈长安笑着看了看沉浸在自己色香味俱全的想象中的女人。
过了半晌,又想起来:“还有你这吃饭的碗也……”龚美辰端起那个龇牙咧嘴满是豁口的小碗给沈长安看,笑着说道:“我挑了半天才找出两个不漏的。”
“嗯嗯,顺便买点猪肉、香料配料回来。”
“公社倒是每天都有杀一头猪,可是肥肉多金贵啊,一般都轮不到我们知青买。”
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公社的供销社采购一些生活物资。
沈长安跟六斤叔打了个招呼就套上牛车去公社了。
牛车摇摇晃晃的过了快一小时,道路上都没见到几个人,偶然会见到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乡,也是一脸麻木木讷的站在道旁看着他们。
和林子间的灿烂景象很不同,十月初的东北农村就已经很萧瑟了,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靠近村子的树叶都开始掉了,气温也降下来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冷清。
远处的山脚下有一片影影绰绰的树影,给人一种神秘而宁静的感觉,树林中隐约有些泥坯草房。
天上云层又已经变得灰蒙蒙的,风吹过一阵一阵的变的冷了起来。
一路上沈长安搂着龚美辰,在她那柔软的腰肢上大手不停的作怪,龚美辰整个人都瘫软了,柔若无骨地轻轻靠在沈长安的身上,热恋的人有着说不完的情话,俩人一路不停的在耳边窃窃私语。
但是一路上俩人都保持了高度的警惕,这年代哪怕是在道上牵牵小手,还跟做贼一样,钻小树林更是会被人举报的。
如果逛街被人看到俩人亲亲我我不老实,管你是不是恋人,俩人估计都得蹲号子去。
龚美辰这几年在乡下过的日子苦不堪言,现在的境况都可以算是老房子着火,她只恨不能燃烧的更旺一些,咋可能矜持得住呢。
对于龚美辰来说,唉,这年头谈个热情似火的恋爱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长安这时才听龚美辰说起,去年原本有一个推荐读大学的工农兵学员的名额,龚美辰是完全符合条件的。
公社分管文教卫的彭副书记谈话时也把她作为公社推荐上大学的知青,结果被另一个女知青叫曲旷美的,抢走了机会。
后来听在公社做通信员的知青袁二平说起,公社收到了举报她出身成份问题的匿名信,他后来填表时发现匿名信那就是曲旷美的笔迹。
沪上知青罗丽文也说,她有一天起夜,见到那女的半夜里偷偷摸摸去驻村的彭副书记屋里。
此时人人想进步,想脱离这个有如泥茁之地,这都可以理解,但人竟可如此变化,龚美辰则感觉不可思议。
最让她觉得可怕的是这个曲旷美做完这些事儿,还若无其事的一块儿玩儿,在一块儿劳动,俨然一对好姐妹的样子,怎么看不出她手段这么多?
知道真相的龚美辰可气坏了。
但是还是阻止不了曲旷美以工农兵学员身份被推荐上了大学,她用羡慕的目光送走了那个女人,也送走了那年上大学的唯一机会。
龚美辰说从那时开始她就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上大学,她一定要出人头地!
沈长安心里知道,这件事就是龚美辰开始做事讲手段的开始,而且知道她今年就能考上,而且考上了一定会把自己给踹了。
前进屯离红旗公社十八里路。
而红旗公社位于这个地图上都找不到边陲小县最偏远的位置,与苏修隔江相望。
每年西伯利亚寒流一到,大江就会很快封冻,一些大型野兽就会顺着冰面回到南边。
远远的就看见了邮电局的楼房,路上的行人好像也多了起来,有几个罗圈腿的农民,挑着担子走在道路的边上,扁担被重物压的一翘一翘,嘎吱嘎吱的叫着。
红旗公社革委会驻地前有块空地,以前他们来赶集都把马车牛车寄在这里。
整个公社就一条长长的直街,从空中往下看,长街就像个中字,一条狭小简陋的泥街,大家约定俗成的就叫中街。
中街的正中间,有个水泥做的舞台,前面是个小广场,一些公社大型集会什么的都在这里开。
如果赶上放电影,一般都会在这里挂上幕布,两边的人都往中间走,人挤人,人挨人的。
中街两头的房子大都是民国时候修的,现在临街开放的大多是公家单位,比如面向群众的粮站、供销社、新华书店、文化站、物资站、派出所、兽医站、卫生院。
其中邮电局是新修的一幢三层小楼,鹤立鸡群,算是红旗公社地标建筑,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因为不是赶集的日子,中街上的人也不多,三三俩俩的。
中街全长大约有200米,听老人们说过去两边全是各种生意铺子,甚是齐全。
从前年开始红旗公社又放开了农民大集。这里是逢三八赶集,到了三八日,附近七八个屯子的老百姓都会赶来。
那时整个中街的店面外又摆起一排摊,有修鞋补伞焗锅的,有卖鞋的,卖鸡鸭的,卖禽蛋的,卖鸡、鸭苗的,卖鱼卖黄鳝的、编筐的、锢桶的、卖鸽子卖小狗小猫的,把一条中街塞的满满的,人挤人,如同潮涌。
龚美辰一到中街就撒欢了逛,甚至连棺材铺子、扎花圈的小店也要好奇的张望一阵才肯走。
沈长安理解她的心态,在屯子里住着,心里的感受几乎是与世隔绝的。
特别是她们,一个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基本都未成年就从父母身边离开,一下就来到了这种莽荒之地。
下乡前学校说,政府发了安家费,到了地方可以盖房,买床买桌购农具,一切都已安排妥帖。
可是一到地方,发现什么都没有,所有安家费,一到生产队,立刻被用了个精光。
一个破牛棚马号就安置了栖栖遑遑的几十号半大的孩子,硕大的肥鼠们在屋梁上飞驰穿梭,到了晚上更加猖狂,组团在墙角边吱吱地唱闹。
最可怕的是,很晚了也还有一些农民还趴在窗上不走,也不吭声,就看着。龚美辰说过整整两个星期,她连行李都不敢打开。
从城市里来的孩子,突然来到这人迹罕至、渺无人烟的地方,心理上适应不了,渴望接触现代文明接触现代物质。
供销社卖煤油的商店在街尾,有专门的一间门店,俩人身上一共凑了二斤煤油票,一起打了。
卖锅碗瓢盆土特产的也是单独一家,售货员大姐估计好几天都没见着活人进店了,特别热情,拉着龚美辰问东问西的聊了会儿八卦,非常有耐心的任龚美辰精挑细选的买了几个碗。
龚美辰甚至还要走进巷子里,看到新开的一间小缝纫铺,师傅踩缝纫机也要看上一阵,修伞修钢笔的摊子也驻足观望片刻。
进到街口一间小屋,说是国营饭店。
龚美辰进去后,站了一会才适应里面昏暗的环境。
也是泥坯的屋子,黑乎乎的泥地,天花板上铺着的是芦苇秆,屋顶上有几个灰黑色的蜘蛛网,微风中飘啊飘的。
屋里有四五张方桌,每张方桌围着四张长条板凳。
靠近厨房一桌坐着几个吃饭农民,穿着满是补丁的灰黑色棉衣,坦胸漏肉,桌上就一碟子咸菜一碟子萝卜皮,有俩估计已经喝高了,手里端着土陶碗扯着嗓子喊叫:五魁手哇,七个巧,八匹马……
这时其中一个老农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进到店里,眼睛一亮,咧嘴一笑,牙黄的得像烧黑的老玉米,龚美辰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
龚美辰拉着沈长安头也不回地出来了,什么也没吃,吃不下。
随后俩人在中街上购置了一些酱油醋,又买了一大把的粉条,买到了一些干辣椒、八角大料、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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