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医疗舱,她为他缝合灵能暴走撕裂的胸腔时,也是这样专注地数着针脚——那时他以为她只是履行职责,现在才懂,她数的不是针脚,是他的命。
三分。他说,将第二枚铆钉按在食指关节。
这次痛觉顺着手臂窜到太阳穴,眼前闪过一片金星。
但邪神意识的哼唱却弱了下去,像被按了静音键的留声机。
他突然笑了:灵契那家伙,秘纹图册没白翻。
他翻了十七本古籍。灵心从金属箱里取出半管息壤,涂在刚钉好的铆钉周围。
淡青色的胶状物遇血即融,溃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为了找能同时禁锢邪神和修复躯体的纹路,他在秘纹库熬了三个通宵。
凌烬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灵契总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想起那家伙推眼镜时指尖沾着的墨渍——原来那些深夜敲键盘的声音,不是在打游戏,是在给他们的命算活路。
第三枚铆钉按在手腕时,痛觉终于突破了七分。
凌烬的后背浸透冷汗,衬衫黏在皮肤上,却仍咬着牙说:继续。灵心的灵能突然变得滚烫,像团火裹住他的手臂,将痛觉压到了五分。
她垂着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月全眼时,你的灵能会和邪神共鸣。
这双手要是能同时当钥匙和武器...
就能先崩了锁眼。凌烬接完她的话。
铆钉穿透腕骨的瞬间,他听见骨头碎裂的轻响,但更清晰的是邪神意识的尖叫——那声音像被踩住尾巴的蛇,终于露出了恐惧。
金属箱里的铆钉还剩七枚时,安全屋的门被撞开了。
星语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白裙子下摆沾着草屑,发绳散了一半,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三公里:凌哥!
我......我又看见了!
凌烬猛地抬头,右手的铆钉当啷掉在地上。
灵心立刻抽了张消毒棉按在他渗血的伤口上,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星语身上——这个平时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少女,此刻眼里烧着反常的光。
幻渊的献祭仪式......星语的手指抠进布包,指节发白,不是在月全眼,是在满月最亮的时刻!
他们要拿活人的魂魄当灯油,把裂隙撕成能塞进整座城市的大洞......她突然掀开布包,里面滚出十几颗指甲盖大小的水晶,每颗都映着血色的月亮,我在预知里摸到的,他们管这叫引魂灯。
天翔唰地站起来,镇魂刀的刀鞘撞在桌角发出闷响:那我们现在就去废墟!
把引魂灯全砸了——
坐下。墨渊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黑色风衣,手里抱着个泛黄的档案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星语的预知需要验证。
灵契,用秘纹算法比对她的记忆碎片。
灵契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手环——那是能读取灵能记忆的探知器。
星语颤抖着将手放上去,手环立刻发出蜂鸣,屏幕上跳出一串扭曲的符文。
灵契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和三个月前影幻的灵脉样本......87%重合。
月舞突然按住星语的肩膀。
她的手指在发抖,却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小语,你看见我哥了么?
星语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她摇头,又点头,嘴唇哆嗦着:灵霄哥......他在井边。
他说告诉凌哥,井盖下的眼睛怕光......
凌烬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灵霄出事那天,自己抱着浑身是血的搭档,听他最后说的那句井里有眼睛。
原来不是遗言,是预警。
他低头看向右手,刚钉好的铆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或许这双手,真的能成为刺穿黑暗的光。
计划调整。墨渊将档案袋拍在桌上,里面散出几张泛黄的照片,1997年,光照会镇压废墟时,在井边埋了七盏青铜灯。
灯油是用邪神信徒的骨血熬的,能灼伤旧日支配者的灵体。他的指尖划过照片里锈迹斑斑的灯台,月舞,你哥说的光,可能就是这个。
我去拿灯油。月舞立刻转身翻工具箱,马尾辫扫过桌面,灵霄哥的遗物里有半瓶备用的,我收在......
我和你一起。天翔攥紧镇魂刀,要是路上遇到邪祟......
天翔留着保护星语。墨渊打断他,月舞,你带灵契去。
他懂秘纹,能破解灯台的封印。他转向凌烬,目光像把刀剖开所有犹豫,你和我去废墟探路。
月全眼前两小时,我们要确认井的位置。
凌烬摸了摸内袋里的金属牌。
牌面还留着月光的余温,像某种无声的催促。
他抬头时,刚好看见墨渊在整理风衣领口——那里露出半枚银色徽章,是光照会的标志。
一瞬间,邪神意识的哼唱又在脑海里响起,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在骗你。
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将右手的铆钉又紧了紧:几点出发?
凌晨三点。墨渊看了眼腕表,现在,所有人去休息。
养足精神。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星语被月舞扶去里屋,天翔抱着镇魂刀蜷在沙发角落,灵契蹲在地上捡凌烬掉落的铆钉,嘴里念叨着这枚还能用。
灵心收拾好金属箱,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凌烬一眼:伤口别沾水。
凌烬没动。
他坐在窗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手背的铆钉上镀了层银边。
邪神意识的哼唱里,突然混进了墨渊的脚步声——那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越来越近,又突然停在安全屋门口。
他听见墨渊的呼吸声,很轻,却带着某种他从未听过的情绪。
像......愧疚?
但下一秒,脚步声又远了。
凌烬望着窗外的月亮。
黑斑已经缩成一粒芝麻,像只即将完全睁开的眼睛。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金属牌,又碰了碰右手的铆钉——前者是邪神的钥匙,后者是人类的枷锁。
明天晚上,当月亮完全睁开时,他要让这两样东西,同时插进幻渊的心脏。
只是......
他想起墨渊领口的徽章,想起灵心说的十七本古籍,想起月舞红着眼眶翻灵霄遗物的模样。
邪神意识还在哼唱,但这次,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或许,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钥匙。
他是锁。
而月亮睁开前的最后几小时,他要学会怎么,把这把锁,焊死在深渊的裂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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