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元年,京城丞相府。
“哇……啊啊……呜”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三娘子,孩子出来了!是小女娃。”激动的女声从一间小而破的屋子传出。
“秀娥,去请大人,快。”虚弱的声音从泛白的嘴唇溢出,小小窄窄的床上躺着的眉眼秀丽的女人,一边伸手够襁褓里的婴儿,一边叮嘱说。
“三娘子,咱们请那些接生婆子都请不来,说什么家宴,这家宴关那些老婆子什么事?”
秀娥把孩子放在自家娘子怀里,忍不住用手抹了抹泪,继续哽咽道:“苦得娘子这般,现在小姐刚出生,娘子又这样,呜呜呜……娘子您先歇下吧,我这就去请大人。”
“罢了,秀娥你也去休息吧。”女人的泪水不住地从苍白的脸庞划过,襁褓里的婴儿不一会儿也涨红了脸,嘴巴一瘪,哭了起来。
屋内,主仆三人哭成一片。
大厅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是丞相府举办的家宴——实际为当今圣上南下微服私访回京的最后一站,作为圣上的临时行宫,为其举迎归之宴。
……
三个月后,丞相柳家的三娘子白氏因风寒过世,入庶族家谱,简葬。
一年后,庶女柳然满周岁,排名六,当家主母王氏怜此女丧母,仅有亡母贴身奴婢一人照顾,赐两奴婢,移白阁居。
……
“六小姐,快醒醒,要去学屋啦。”
多年前那位在自家主人哭诉的年轻女子不过四十出头,两鬓已有不少白发,一双手粗糙不已,脸也不像年轻时哭笑生动。
但眉眼中对当年口中唤的“三娘子”和如今口中唤的“六小姐”的关心和真切感情是如出一辙的。
“秀姨,我马上啦,不会迟到的!”
女孩一把清清亮亮的嗓子回应着,“姨,我早醒啦,早食我做好啦,趁那两个懒蛋还没起,秀姨你快去吃吧!”
“六小姐,秀娥说了多少次了,早食不需要小姐自己做,我会去准备的,你怎么不听话啊?”
“哎呀,秀姨,都说了没有其他人在就叫我名字,什么小姐不小姐的。”
女孩一边利落地收着学屋要带的书本,一边回头看秀娥。
见秀姨眼里的泪又要落下来了,柳然忙放下收好的东西,回身抱住秀姨,安慰道:“好啦,然儿明天不做了,您昨晚咳得没睡好嘛~”
秀娥抬手抚了抚少女脑后的碎发道,“臭丫头,都比我高了,就知道耍嘴皮子,好啦快去吧。”
望着十四年前还在自己臂弯里乖乖地团成一小点儿的小婴儿,到现在古灵精怪的小少女。
秀娥欣慰又感动地笑了起来,突然又想起什么,她朝逐渐远去的女孩儿叮嘱:“别忘了把东西给你哥哥送过去,顺带问问他多久回来啊!”
柳然提着书箱,边走边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秀娥看着女孩向空中挥了挥手,轻快地向远处走去的背影。
突然又想起已过世的自家娘子,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
但因为这一声较为大声的叮嘱,柳然口中的“两个懒蛋”终于醒来了,两人施施然从屋内走出来,都是奴婢的装扮,那张扬的架势比主人还主人。
“哟,秀姐姐,六小姐走了啊,挺早啊”一人说。
“早食是秀姐姐做的吗?”另一人问。
秀娥装没听见,想回里屋,这两人作势想拦。
“过几日我家少爷要回,两位心里应该知道轻重。”
那两人听了果然暗暗咬了咬牙,气愤地让开了。
秀娥看着两人的小人作态,心里也越发期望少爷归家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