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恩公?抢夫人?郭仓心里咯噔一下,火气蹭蹭往上冒,脸上却还得装着若无其事,嘿嘿一笑:“进了三虎寨?那可是好地方!听说里头吃香喝辣,顿顿大鱼大肉,婆娘随便挑?”
黑驴直摇头:“仓哥,你那说的是官老爷,不是咱们土匪!”
瘦猴眼圈都红了:“妈的,以前还以为当山贼多威风,想抢谁抢谁,日子痛快!谁知道…唉!”
郭仓一愣:“不是这样?”
他想起以前也有人拉他入伙,吹得天花乱坠,大鱼大肉随便造。要不是家里有老娘老婆孩子,他当时差点就信了邪上了山。
“官兵一年围剿两次,吓得我们往老林子里钻,一躲就是半个月,吃的比猪都差!你看我这排骨!”瘦猴一把掀开破衣服,那琵琶骨凸得吓人,“饿得跟鬼似的,比以前当贼还不如!”
黑驴也撩起衣服,露出条难看的疤:“吃不饱就算了,下山打劫还得玩命!碰到穷鬼,榨不出油水;碰到商队,人家护院拿着刀枪跟你拼命!瞧见没?抢胡家粮车留下的,差点就交代了!仓哥,这山贼真不是人干的!”
郭仓故意道:“吃苦就吃苦,听说山上婆娘多,一人好几个,值了!”
“值个屁!”瘦猴啐了一口,“仓哥,不怕你笑话,老子两年连个娘们儿味都没闻着!还不如以前偷着钱去勾栏爽一把!”
黑驴叹气:“抢来的女人,好看的都归了三个当家的,剩下的轮到老土匪。我们这种新来的,还得熬!就算分到了,也是些歪瓜裂枣,丑得没法看。”
瘦猴嘿嘿冷笑:“丑?丑也有人抢!能生儿子就行,好歹留个后!”
郭仓皱起眉:“吃的差,玩命,没婆娘,图个啥?”
“没办法啊!”黑驴一脸苦涩。家里卖地卖房给老娘治病,人没了,钱也没了,成了流民,除了偷还能干啥?听说当山贼威风,结果更惨。
瘦猴也是叹气:“我爹娘死得早,吃百家饭长大的。偷东西名声臭了,地主家丢了东西都赖我,逼得没活路才上的山。唉,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这行当,脑袋别裤腰带上,哪天就没了。”
看着这俩人的惨样,郭仓心里不是滋味。半个月前,自己不也这样?要不是恩公拉一把,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动恩公?动夫人?谁敢!老子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心里有了计较:“走,跟我进村瞧瞧!”
“进村?!”黑驴吓得一哆嗦,“仓哥,这大白天的!要下手也得等晚上啊,现在进去不是找死吗?”
瘦猴也拉他:“对对对,仓哥,安全第一,咱们贼不走空,但也得讲究时机!”
郭仓头也不回:“信我的,跟我走!”
黑驴和瘦猴对视一眼,心里直打鼓,还是跟了上去。
正好捕鱼队的人挑着鱼回来。
郭仓指着:“瞧见没?捕鱼队的。一个月一贯钱打底,管三顿饱饭,中午还有三两肉!月底发奖金,算下来一个月少说两贯!”
黑驴干笑:“仓哥,你这牛皮吹大了!”
瘦猴也不信:“两贯?还管饭?乡下三百文一个月都抢破头,哪个地主这么败家?”
郭仓又说:“一天三顿,顿顿管饱!中午吃鱼,晚上肉包子,鸡蛋汤随便喝,大饼米饭敞开了吃!”
肥皂厂那边天天出油渣,晚上油渣包子都快吃腻了。
黑驴呲着黄牙:“仓哥,别逗了行不?地主老财啥德行,咱们还不知道?抠门得要死!”
瘦猴哼哼:“就是!恨不得人干活不吃饭,工钱能压多低压多低。哪有这种好事!”
郭仓懒得解释,直接领人往徐墨家走。
院门口,卖鱼队的人刚从县城回来,正蹲着歇脚等开饭。采购队、捕鱼队、卖鱼队加起来好几十号人,聚在一块吹牛打屁,说城里的新鲜事,个个脸上那叫一个乐呵。
瘦猴和黑驴看得有点懵。这些人…好像真的挺开心?乡下泥腿子,有啥可开心的?
郭仓指着卖鱼队那帮人:“他们,卖鱼队的,一个月两贯,一天两顿肉,每顿半斤!去县城还给配骡车,干两天歇一天!东家还请人教他们功夫!”
黑驴眉头拧成了疙瘩:“仓哥,你越说越玄乎了!给长工配车?干两天歇一天?还教功夫?这种地主,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菩萨下凡!”
瘦猴咧嘴:“仓哥逗我们玩呢!哪有这种冤大头!”
郭仓嘿嘿一笑:“走,开饭了,带你们蹭顿好的!”
黑驴吓得腿软:“仓哥,你胆子也太肥了!这么多人,大白天的,就这么进去偷吃的?不怕被打死?”
瘦猴也脸白了:“仓哥,安全第一,天黑再说吧!”
“怕个球!我在这儿有人,光明正大进去吃!”
“哦?”黑驴和瘦猴对视一眼,心想:嚯,仓哥牛逼啊,两年不见,都把眼线插到肥羊窝里了!顿时挺起胸膛跟了上去。
两个大棚搭的食堂,五个厨娘忙得热火朝天。
黑驴捅捅瘦猴:“哎,你看这儿的娘们,咋都白白净净的?”
瘦猴也纳闷:“不止娘们,你看那些干活的,男的女的都挺干净!连仓哥都比咱们白多了!”
这时,一锅锅冒着热气的吃食端了出来:喷香的鸡蛋汤,白胖的大肉包子,油汪汪的煎鱼,还有炒萝卜和小米干饭!那香味,勾得人魂都没了!
咕咚!
黑驴和瘦猴使劲咽口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那些人拿着大碗排队打饭、打菜、盛汤、拿包子,肉和菜给得那叫一个实诚!
真给干活的吃这么好?!
郭仓推了他们一把:“愣着干啥?吃饭啊!”
“好嘞!”两人饿狼似的就要冲过去拿碗筷。
郭仓一把拉住:“等等!讲卫生!吃饭前洗手,用香皂!”
“香皂?”
“讲卫生?”
黑驴瘦猴一脸懵逼,被郭仓拽到大水缸边。
郭仓打水,拿出块香喷喷的东西,手把手教他们搓。
哗啦一下,一盆清水变墨汁,两张黑脸蛋、四只黑爪子,瞬间白了好几个度!
瘦猴看着黑驴,惊了:“我靠!黑驴,你变白了!”
“啊?”黑驴凑到水缸边一照,倒影里那张脸虽然还是有点黑,但跟刚才比简直像换了个人!“娘嘞!原来老子不是天生黑!是以前没洗干净啊!仓哥,这香皂哪买的?多少钱?给我也整一块!”
郭仓摇摇头:“这玩意儿?富家小姐太太用的,听说一块得卖三四贯钱!”
“啥玩意儿?!三四贯?!”两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给、给干活的用这个洗手?这东家…他心眼子是比马蜂窝还密,还是钱多烧的?!”
两人彻底傻了,脑子嗡嗡的。
“别傻站着了,打饭去!”
郭仓现在是副队长,带两个人来吃饭不算事,厨娘们麻利地给他们打满了饭菜。
“我滴乖乖,真是肉包子!这油渣!这馅儿!”
“这鱼是拿油煎的!太香了!”
“萝卜咋也这么好吃?”
“鸡蛋汤里真有鸡蛋!这日子…比过年还好!”
两人埋头猛吃,吃得满嘴流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耳朵却竖着,听旁边人聊天,越听越是震惊,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郭仓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开口:“黑驴,瘦猴,当山贼有啥好的?吃不饱穿不暖,脑袋还天天别裤腰带上。不如留下来跟我家少爷干,有吃有喝有钱拿,还安全。干个两三年,买地盖房娶媳妇,不比在山上当野人强?”
黑驴放下碗,看着郭仓,又看看周围那些吃得心满意足的村民。
瘦猴也停了筷子,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