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朱小由站在紫禁城的最高处，感觉不到丝毫的寒风，却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冻结。
那不是形容。
天空那道被叶文洁净的自爆和巨型触手共同撕开的伤疤，已经不能称之为裂缝，那是一个通往地狱的、深邃的、巨大的豁口。纯粹的黑暗从中喷涌而出，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污染着整个苍穹。
紧接着，尖叫声如同瘟疫般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蔓延开来。
“啊！我的头！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
“滚出去！滚出去！”
“娘……我看到了……好多眼睛……好多好多……”
无数百姓和士兵突然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双目圆睁，眼白上迅速爬满了血丝，一些人甚至开始用指甲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从脑袋里硬生生抠出来。
朱小由的太阳穴也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他看到那些从豁口中涌出的“东西”了。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团扭曲的电视雪花，又像是一段段损坏的数据流，更像是无数呓语和尖啸构成的虚影。
它们是“维度掠食者”。
它们没有实体，却能直接穿透血肉之躯，像寄生虫一样钻进人类的意识，吞噬思想，放大恐惧，制造最纯粹的混乱。
“全军听令！”朱小由的声音通过遍布京城的扩音法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威严，“开火！对准天空中的所有异常目标，自由开火！锦衣卫，维持城中秩序，救助百姓！”
轰！轰！轰！
早已待命的炮兵阵地发出了怒吼，无数烧红的炮弹呼啸着射向天空。然而，那些炮弹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些扭曲的虚影，飞向遥远的天际，最终无力地坠落。刀剑劈砍，如同斩在空气中。火枪攒射，子弹也只是徒劳地穿透而过。
物理攻击，完全无效！
恐惧，比任何瘟疫蔓延得都快。一个士兵的防线崩溃，就会带动一片。当他们发现自己手中的武器变成了毫无用处的烧火棍时，那种从心底升起的无力感，足以摧毁最精锐的战士。
“陛下！不行！我们的攻击对它们没用！”前线的将领发来绝望的嘶吼。
“皇家理工学院！”朱小由对着通讯器咆哮，“温体仁！伽利略！朕要你们想办法！把这些狗娘养的东西，给朕从虚空中揪出来！”
“在做了，陛下！在做了！”温体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充满了焦急和疲惫，“‘维度之眼’已经全力运转！我们正在尝试解析它们的构成……天啊，它们是纯粹的信息聚合体！我们在尝试用时空图纸的能量场，强行赋予它们‘物理属性’……但是……但是干扰太强了！就像……就像想用渔网去捞一团雾气！”
希望，似乎正在一点点被剥离。
就在这时，朱小由的视野中，一道幽蓝色的数据流墙壁，在京城无数人的精神层面，凭空升起！
“模拟器，启动。意识隔离协议，执行。”
赵靖忠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在朱小由的脑海中响起。
朱小由通过“维度之眼”的共享视角看到，在那个凡人无法窥见的层面，已经数据化的赵靖忠，正以“模拟器”为战场，疯狂地运转着。他将那些被“维度掠食者”入侵的百姓意识，一个个强行拖入模拟器构建的“安全区”进行隔离，像一个最高效的外科医生，精准地切除着精神上的癌变。
同时，无数源自三体文明和Z-001文明的知识，被他转化为复杂的逻辑算法，构建出一道道脆弱但仍在不断增厚的“精神防护罩”，勉强抵御着“掠食者”们对整个城市精神世界的冲击。
这个曾经最大的敌人，如今却成了守护大明百姓精神防线的中流砥柱。
“陛下！”周皇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的声音沉静而有力，像是一剂强心针，“注意东城门上空，那片看起来最稀薄的虚影，它的能量波动在七秒后会有一个极低的谷值！让神机营集火那个坐标！”
她正站在“维度之眼”的核心前，美丽的凤眸中倒映着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她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利用自己与“维度之眼”的超高同步率，化身为了整个战场的预言家！
“集火！”朱小由毫不犹豫地下令。
命令传达，早已准备好的神机营火枪手们，将所有加持了特殊精神力符文的子弹，朝着那个坐标倾泻而去！
这一次，不再是毫无作用的穿透！
当无数子弹汇集于一点时，那片虚影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形态都黯淡了几分！
有效！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终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皇后！”朱小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与自己的皇后，在此刻达成了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
“三体文明混血观察者发来紧急通讯！”一个通讯兵的声音突然插入。
“接进来！”
一道断断续续的信号传来：“……这里是三体……观察站……侦测到高能维度入侵……警报！目标为‘信息熵清理者’，宇宙天灾级……它们以文明的‘信息’为食……我们已向舰队求援，但……跃迁航行需要时间……请……请务必坚持住！”
信息熵的清理者……
朱小由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原来在这片宇宙中，文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需要被“清理”的异常现象吗？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一场天灾。而大明，就是天灾路径上，一棵试图顽抗的大树。
就在朱小由感到一阵眩晕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还是那身朴素的衣服，还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仿佛天空中那巨大的豁口和遍地的哀嚎，都只是与他无关的背景板。
是那个扫地的老陈。
“老爷子，您这出场方式，是绑定了瞬移挂吗？”朱小由苦中作乐地吐槽了一句。
老陈没有理会他的玩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凝重。“清理‘垃圾’的来了。”
“垃圾？”朱小由愣住了。
“在宇宙的尺度下，过于复杂的‘信息’，就是一种‘熵增’，就是垃圾。”老陈淡淡地说道，“而这些‘掠食者’，就是宇宙为了维持自身‘整洁’，而诞生的清理工。它们会吞噬掉一切复杂的、有序的、拥有‘自我’的文明信息，让一切回归于混沌和死寂。”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这场战争最残酷的真相。
“那……要怎么对抗？”朱小由的声音沙哑。
“凡人，无法对抗规则。”老陈的目光转向朱小由，“火药，对抗不了海啸。刀剑，也无法斩断瘟疫。想要对抗‘清理者’，只有一种办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成为比它们更高维度的存在。”
朱小由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老陈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朱小由，“皇帝小子，你必须成为‘高维生命’，才能守护你的文明。”
“我？怎么做？”
“钥匙，你已经都拿在手里了。”老陈的目光扫过皇宫的几个方向，那里分别是皇家理工学院、模拟器核心、以及赵靖忠的数据中枢所在地。
“将‘维度之眼’的洞察力，‘时空图纸’的构建力，‘模拟器’的运算力，还有那个‘数据幽灵’的逻辑力，将这四者，彻底融合在一起。”
老陈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朱小由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蓝图。
“用它们，去锻造出一把……能够斩断‘规则’的武器。一把，属于你们文明自己的‘维度武器’！”
朱小由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明白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他作为这个时代帝王，最终极的使命。不是开疆拓土，不是万国来朝，而是带领自己的文明，在宇宙级的“清理”中，活下去！
这，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时，异变，再次发生！
京城上空，那片被“掠食者”占据的黑暗天幕中，突然亮起了无数个细小的、规则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点。
这些光点以一种超越想象的速度，飞快地组合、排列，最终在天空中，构成了一个无比庞大、横贯天际的舰队虚影！
那不是实体战舰，而是由无数个微观粒子——智子——所投射出的庞大幻象！
三体舰队！
它们还远在光年之外，却以这种方式，提前降临战场！
庞大的舰队虚影，散发出一种与“掠食者”的混乱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绝对的秩序威压。紧接着，一道无形的波纹，从“三体舰队”的虚影中扩散开来。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炮火。
那是一道……针对“信息”本身的攻击！
“信息攻击”！
一瞬间，天空中那些狂乱舞动的“维度掠食者”虚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集体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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