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光影在苏晚的睫毛上跳跃，檀木香薰机吐出的氤氲水雾里，实习生助理小方如一株初绽的铃兰立在办公桌前。她身上那件白衬衫显然经过精心浆洗，领口别着枚珍珠母贝别针，袖口卷至小臂中央，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腕骨处停着块银灰表盘的手表，表链接口处缠着半截褪色的蓝丝线——那是她十二岁那年，母亲用住院手环改的护身符。
这个来自湘西山城的姑娘生着张清秀的鹅蛋脸，眉眼像被春雨浸润过的远山，睫毛又密又翘，在眼下投出小片蝶翼般的阴影。许是常年戴眼镜的缘故，鼻梁两侧有浅浅的压痕，此刻正随着她吞咽口水的动作微微起伏。苏晚注意到她发尾染着极淡的板栗色，是新长出的发根与旧发色形成的渐变，像极了暮春时节将谢未谢的樱花。
小方的家庭背景如同她腕间的蓝丝线，在时光里褪色却坚韧。父亲是山村里的小学教师，十年前为救落水学生溺亡在沱江，遗物里除了发皱的教案，还有块同款腕表——当年县里颁发的见义勇为奖品。母亲在镇卫生院接生过半数村民，白大褂口袋里永远装着速效救心丸和女儿从小到大的奖状复印件。老式吊脚楼的窗棂上，用图钉钉着泛黄的《高考冲刺题》，而小方的书柜里，用赔偿金买的《简·爱》与二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并排而立，书页间还夹着母亲手抄的苗药偏方。
苏晚原本正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听到动静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就落在了小方伸过来的手上，突然之间，她的眼睛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住了。因为在小方的手指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烫伤疤痕。那道疤痕的形状，歪歪扭扭却又有着独特的轮廓，位置也恰到好处，竟然与自己手上的那道疤痕毫无二致！这一道看似普通的疤痕，却像是一把神奇的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苏晚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就在这个时候，夏薇像往常一样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可是今天却与往日有着微妙的不同，她的目光一进入房间，就像是被一股强大的磁石吸引住了一般，直直地锁定在小方的身上。苏晚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夏薇的这种异常。她仔细地打量着夏薇，发现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毫无血色，而且眼神也显得有些恍惚，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这让苏晚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疑惑。
然而，还没等苏晚来得及开口询问，夏薇的睫毛忽然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震颤。她猛地别开脸，发梢甩出的弧度惊动了办公桌上的绿萝，几片叶子簌簌落在她米色羊绒衫的珍珠扣上。这个动作牵动着她颈间新换的蓝宝石项链，切割面折射的冷光恰好掠过苏晚的眼睑。
苏晚，你再去把那扇玻璃擦一下吧。夏薇的指甲深深陷进真皮沙发扶手，杏仁形甲缘在暗纹皮革上压出细密的月牙形凹痕，像雪地上被踩踏的梅花瓣。她说话时没有转头，目光仍死死黏在墙角那盆龟背竹上，仿佛那片新抽的嫩叶上突然绽开了什么绝世奇观——或许是她昨夜在陈默衣领上发现的那抹樱草色唇印，又或是三天前在总裁室垃圾桶里瞥见的验孕棒包装。
苏晚的喉结在羊绒衫高领下微微滚动，舌尖抵住后槽牙压下翻涌的疑云。她弯腰捡抹布时，指尖触到金属水桶边缘凝结的细小冰晶，那些六角形结晶在26度恒温里固执地生长，像某种来自异度空间的真菌。抹布浸入水中的刹那，她瞥见夏薇放在桌面的珐琅彩马克杯，杯沿留着半枚口红印，珊瑚色唇膏在瓷面上洇出暧昧的月晕，形状与自己唇峰的弧度如出一辙。
空调出风口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冷风裹挟着苦橙香掠过苏晚耳畔。这是夏薇今晨喷的第三种香水，前调是西西里血橙，此刻混着主人焦躁的体味，竟泛出类似生锈金属的涩意。苏晚的视线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望去，正巧撞见夏薇无意识绞弄的左手——无名指上那圈戒痕比上周又深了几分，在冷光下泛着青紫，像是被藤蔓勒出的年轮。
当抹布第三次擦过同一块区域时，苏晚终于发现了异常——玻璃上根本没有什么污渍，而是有人用纳米级涂料画了层隐形纹路。此刻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那些交错的水痕正慢慢显现出雏菊的轮廓，和她今晨在小方工牌背面发现的手绘如出一辙。而夏薇的马克杯不知何时转了方向，杯底在玻璃上投出细长的阴影，恰巧穿过那朵隐形雏菊的花蕊。
就在她的手刚刚触碰到抹布，准备动手的那一刹那，手中的抹布却像是被一种神秘的魔法控制住了一般，突然失去了控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使劲地拉扯着它，使得抹布迅速地从苏晚的手中滑落，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苏晚看到这种情况，心中不禁一愣，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急忙俯下身去捡那块掉落的抹布，她很担心抹布会弄脏地面，或者不小心被人踩到。就在她弯腰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随着身体的动作而移动。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夏薇的手上。
就在这一瞬间，苏晚感觉自己的双眼像是被淬毒的冰棱狠狠刺入，视网膜上炸开细密的血色雪花。她踉跄着撞上旋转椅，金属支架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惊得窗台上的绿萝簌簌抖落三片新叶。
那枚戒指正卡在夏薇左手无名指根部，铂金戒圈在冷光下泛着青灰，像道尚未愈合的陈旧伤口。苏晚认得那圈戒纹——三年前陈默就是用这只手摔碎香槟杯，玻璃碴在她锁骨划出七道血痕；也是这只手在婚前协议上签下龙飞凤舞的陈默，墨迹未干便被她用裁纸刀划得支离破碎。
你什么时候……苏晚的声音卡在喉间，像生锈的齿轮咬合时迸出的铁屑。她死死盯着那圈铂金，钻石托槽里嵌着的不是主石，而是片风干的蓝花楹花瓣。
那道微弱的光芒，就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直直地劈进了苏晚的心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捏住了一样，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苏晚的心跳毫无预兆地骤然加快，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因为她认得这枚戒指，这正是她和陈默吵架的时候，她以为已经被毁掉的那一枚啊！
站在落地窗前，苏晚望着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三年前陈默就是在这里，将那枚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此刻阳光穿透三棱镜折射在玻璃上，竟将那抹铂金色映得分外清晰——夏薇左手无名指上的戒圈尺寸明显偏大，随着主人的颤抖在指间滑动，像条即将挣脱桎梏的银蛇。
阳光在此时恰好转过十五度角，百叶窗的阴影爬上夏薇颤抖的睫毛。苏晚看着她慌乱翻找手包的动作，突然想起今晨收到的匿名邮件——照片里陈默正搂着个穿白衬衫的女孩走进私人诊所，女孩挽起的袖口下，烫伤疤痕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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