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浓烈得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强行咽下冰冷的碎玻璃渣,刺得鼻腔生疼,喉头泛起苦涩。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一切都镀上一层毫无生气的冷釉。单人病房内,夏薇如同一具被遗弃的残破人偶,深陷在同样惨白的病床中央。纤细的手臂上蜿蜒着透明的输液管,冰冷的药液正一滴滴注入她脆弱的血管。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脖颈处——大片大片深红近紫的淤痕如同狰狞的烙印,上面交错着几道她自己挣扎时留下的、皮开肉绽的抓痕,像被野兽啃噬过。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气管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嘶嘶杂音,仿佛破旧风箱在艰难抽动。她半睁着眼,空洞的目光失焦地粘在头顶那片单调乏味的天花板上,连眼睫都许久不曾颤动一下,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具还在痛苦呼吸的躯壳。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林晚的身影如同一缕轻烟般滑了进来。她提着一小篮包装极其精美的水果,果篮的彩带上甚至还系着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她的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儿踩在厚地毯上,生怕惊扰了这份死寂。那张清丽温婉的脸上,此刻精心勾勒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眉头微蹙,眼底残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尚未完全褪去的惊吓余悸,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苍白。她径直走到床边,将果篮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塑料包装与玻璃台面接触,发出一声极轻微却在此刻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的“咔哒”声。
“夏薇姐,”她开口了,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飞什么,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能安抚人心的柔软沙哑,如同羽毛拂过心尖,“感觉好些了吗?昨晚……真的吓死我们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俯下身,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夏薇掖了掖滑落的被角。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被面,那布料冰凉粗糙的触感让她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掖好被角,她直起身,脸上维持着那副温婉的担忧,身体微微后倾,准备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就在这毫厘之间,林晚的身体即将完全脱离病床范围的刹那——
一只冰冷、枯瘦、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着死白的手,如同从地狱深渊骤然伸出的鬼爪,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戾,猛地攥住了林晚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骇人,指骨深深陷入林晚腕部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完全超乎想象,绝不可能属于一个刚从死亡线上被拖回来、奄奄一息的病人!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冰雕!猝不及防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几乎要溢出痛呼。她猛地低下头,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关切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被纯粹的愕然和一丝被冒犯的惊怒取代。
病床上,夏薇的头不知何时已完全转了过来!那双原本空洞失焦的眼眸,此刻像被地狱之火点燃,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淬毒的亮光,死死地、牢牢地钉在林晚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洞穿!夏薇干裂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身残存的生命力,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枯骨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的冰锥,狠狠刮过林晚的耳膜:
“你…身上…有味道!”
林晚心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深渊坠去!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空,又疯狂地涌向冰冷的脚底,让她感到一阵眩晕的虚脱。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试图抽回被钳制的手腕,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困惑,眉头紧蹙,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无辜和担忧:“夏薇姐?你…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药效太猛,让你不舒服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像是被病人突如其来的异常吓到了。她本能地想后退一步,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但夏薇那只冰冷的手却像用钢铁浇筑在了她的腕骨上,纹丝不动,力道之大,几乎能让她听见自己骨头在呻吟。
夏薇的呼吸骤然变得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到了极限!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杂音,瘦削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只濒死的鱼在岸上徒劳挣扎。床头的监护仪仿佛被这濒死的疯狂所感染,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曲线陡然飙升、狂跳,尖锐刺耳的“滴滴滴滴”警报声如同丧钟般疯狂鸣响,瞬间撕破了病房里死寂的伪装,冰冷的红光急促闪烁,将两张对峙的脸映得一片狰狞!夏薇死死盯着林晚,那双原本因痛苦而涣散的眼睛,此刻爆射出骇人的精光,锐利得如同淬毒的钢针,穿透皮肉,直刺林晚的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被木糖醇灼伤、被恐惧撕裂的声带里硬生生抠挖出来,裹挟着濒死的绝望和彻骨的、来自地狱般的寒意:
“薄荷…止痛贴!”她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致命的名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是她的…味道!苏晴…最爱的…那个牌子!”她的牙齿因极度的用力而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最后的指控:“一模…一样!”
“苏晚”!
这两个字,如同两颗裹挟着地狱寒气的穿甲弹,瞬间击穿了病房里所有精心编织的平静假象!空气仿佛被冻结成了实质的冰块。
林晚脸上那层温婉关切、带着余悸未消的苍白面具,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咔嚓”一声,寸寸碎裂,彻底剥落!一抹无法遏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从她骤然收缩到极致的瞳孔深处猛然炸开!那惊悸瞬间冻结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惊愕、伪装、关切,统统凝固成一片空白,只剩下赤裸裸的、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极度恐惧!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伪装,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瞳孔缩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仿佛眼前浮现的不是病床上虚弱的夏薇,而是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索命恶鬼!她下意识地死死屏住了呼吸,整个身体如同被电流击中般,微不可察地、却又极其明显地晃了一下,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崩塌。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冻结。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疯狂到失序的、如同催命符般的“滴滴滴滴”声,一声紧过一声,冰冷、尖锐、无情地撕扯着凝固的空气,也撕扯着林晚那摇摇欲坠的防线。惨白的灯光下,两个女人,一个在病床上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疯狂,一个在床边僵立如坠冰窟,构成了一幅无声却充满致命张力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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