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前,在性能监控工程师那强行注入的肯定余音彻底被嗡鸣吞噬之后,几缕被压抑到极限的、极其细微的呼气声,如同濒死之鱼最后的微弱气泡,悄然从紧绷的唇缝间艰难地逸出。
“嘶…”“…呋…”
这声音短促、轻微得如同尘埃飘落,几乎被服务器集群那庞大低沉的呼吸完全掩盖。但在这片被死寂统治了太久的空间里,它们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几颗微小石子,瞬间激起了清晰的、几乎能被肉眼捕捉到的精神涟漪。
空气中,那仿佛灌满了沉重水银的凝滞感,似乎真的因为这微不可闻的吐息,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仪器探测到的扰动。这感觉极其短暂,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冰原深处,一缕几乎不存在的、来自亿万光年外恒星的微弱辐射,试图在坚不可摧的寒冰上,烙印下一个转瞬即逝的、虚幻的温度印记。
紧绷的弦——那勒在每个人神经中枢上、几乎要嵌入灵魂的绞索——在“深潜者”算法流畅运行和低于预期延迟这看似触手可及的“成功曙光”照耀下,极其短暂地、试探性地、松动了那么一丝!
这松动,微乎其微:
不是彻底的放松,更像是弓弦被允许极其微小地回弹了纳米级的距离,仅仅是卸掉了那足以瞬间崩断的终极张力。
佝偻的背脊,幅度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抬升了一毫米,仿佛试图从无形的重压下,争取一口稍微深一点的呼吸。
死死攥紧鼠标或压在键盘边缘的手指,指关节那惨白的颜色,极其短暂地、极其轻微地,透出了一丝被长久压抑的血色,如同被冰封的毛细血管,在突如其来的、虚假的暖意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回光返照般的微弱搏动。
死死盯着屏幕的眼神,那如同焊死的、凝固着绝望冰层的瞳孔,极其短暂地、如同水面掠过微光般,闪烁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名为“希望”的涟漪。这涟漪转瞬即逝,快得甚至来不及被意识捕捉,更像是一种神经末梢在巨大压力下产生的、应激性的幻觉波动。
这松动,脆弱得不堪一击:
它并非源于真正的安全感,而是高压紧绷状态下,被一丝“正常”数据强行诱发出的、短暂的本能松懈,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海市蜃楼时,喉管会本能地做出吞咽动作。
它建立在对“深潜者”算法和当前负载的脆弱信任上——而这信任本身,在经历了监控缺失、幽灵直播、以及这庞大项目本身深不可测的谜团后,早已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随时可能彻底粉碎。
它更像是一种危险的试探,试探着那压在头顶的铅山,是否真的会因为这微弱的光亮而减轻分毫。答案,几乎在松动发生的瞬间,就已清晰地写在了服务器那依旧低沉、恒定、不带任何情感起伏的嗡鸣声中——那声音,没有丝毫减弱或改变,如同冷酷的旁观者,嘲笑着这短暂而徒劳的挣扎。
那几缕细微的呼气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扩散到极限的瞬间,便开始无可挽回地消逝、平复。空气中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扰动感,迅速被更庞大、更粘稠的沉寂重新填满、覆盖、凝固。那刚刚松动了纳米级的神经之弦,如同被无形的冰冷扳手猛地拧紧,以更甚于前的、令人牙酸的张力,重新绷直!勒紧!
刚刚掠过眼底的那丝微弱希望之光,如同被强风吹熄的残烛火星,瞬间湮灭在更浓重的、名为“未知”与“庞大压力”的黑暗深渊里。主屏幕上,“深潜者”那流畅流淌的幽蓝光芒,此刻在重新凝固的视野中,不再像希望的溪流,而更像一条通往更深处未知险境的、冰冷的冥河。那幽幽闪烁的“1.7ms”,如同一只悬浮在冥河之上的、不怀好意的鬼眼,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这短暂松懈后、陷入更深绝望的人类。
那触手可及的“成功曙光”,在弦索重新绷紧的刺耳声响中,碎裂成了无数冰冷的、扎入心口的——幻觉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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