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灿似乎并没有对结果感到意外,尽管三名监试官赞许之色已然溢于言表,甚至连那整个下午都板着脸的武官的脸色都柔和了许多,微微点着头。
在众人的议论和羡慕的目光中,李灿也是一贯的低调,迅速地挤开拥挤的人群,消失了踪影。
“这三江府,何时多出两个天赋如此恐怖之人?”等待席内,还滞留着一些下午场的考生观看着后续的测试,此时发出疑问的,正是先前一直保持着最优等次的那名淡青衣衫的少年,而此人正是三江府周家的二公子周惟雍。
他此时眉头微蹙,嘴角微扬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嗤笑,只因为刚刚还在自己身边阿谀奉承的几位其他世家公子,全因李灿的出现而被吸引去了目光,凑近人堆想要瞧一瞧这身形飒爽却又天赋绝伦的女子究竟生得何种模样。
“少爷,要不要...探一探这两人的虚实?”一旁的一名侍从模样的中年男子,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少爷的心思,恭敬地凑到他耳边悄悄询问到。
周惟雍狭长的双眼微眯,语气冷冷地说道,“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之前,动作不要太大了,免得给人留下些不好的印象。”那侍从恭敬地行了个礼,却是看出眼前这位少爷虽然看上去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心中肯定又已经开始谋划着些什么了。
毕竟,作为周家的二公子,他虽然年龄与林沨几人相仿,但环境和经历,让他早早地便见惯了明争暗斗和尔虞我诈,胸中的城府与他俊朗清秀的外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也是他能够以十多岁的年纪便在家族之中拥有不小话语权的资本之一。
“这两人,定要找机会好好接触接触,最好是能为我周家所用。”周惟雍心里盘算着,表情凝重得有些阴狠起来,“不过如果是不识好歹,碍着我周家的路,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惟雍兄,如何看待刚刚这两人的表现?”被一旁世家公子提及,周惟雍却是立马收起了思绪,切换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参与到几人的讨论之中去。
一个乙上、一个甲下,两个李姓少年展现出的卓绝天赋,成为了今天下午场次的最大看点,所以唐沐作为本场武试的最后一人,风系丙中的结果虽然算得上还不错,却也没有再引起多大的波澜,随着书吏宣布下午武试的结束,人群也开始逐渐散去。
“恭喜啊唐少侠!”唐沐下场之后,林沨连忙迎了上去,由衷地为唐沐感到高兴,虽然自己这次得到自己毫无天赋的结论,但至少萍水相逢的同伴有了还算是不错的结果,也是有了继续追寻自己目标的可能性。
唐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林沨,只能挠挠头,尴尬地答道,“侥幸罢了,今次只要触到了这唤灵珠,目的也就达到了,希望真的如我师父讲的那样,能够对灵门的开启有所裨益。”
说着,唐沐一手搭上林沨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林兄弟,你不要因为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便气馁,现下世道不如以前太平,却也让皇室能够开始思变,以后的机会定也会多起来。”
林沨看出唐沐眼中的担心,心中莫名地有些感动,也更加印证了自己觉得这侠义少年值得结交的看法,“害,我都跟你说了,我不在意的,你要是觉得让我一个人回去过意不去,今晚不如请我吃顿好的,也算让我这三江府之行有个‘饱’满的结局吧。”林沨说道,故意把“饱”字加了个重音。
两人虽然平时里都吊儿郎当不太正经,说话有一搭没一搭,但是面对到了可能即将分别的时刻,竟也有些不舍起来。
不过唐沐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弯酸的话,只哈哈笑道,“哈哈哈,好!今晚藕汤必须加排骨,加两份!”两人嘻嘻哈哈地开始讨论了起晚上吃啥的话题,像是完全从今天的武试之中跳脱出来了一般,勾肩搭背地离开了武试院。
入夜,月光清冷。
府尹邸内,两个身着华服的人正在书房内商议着什么,烛光微微闪动,两人的身影忽明忽暗。
“你确定他是...南宫家的人?”
“兄长,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万万不可错失这一难得的机会啊。”
发问的人正是早先作为三位监试官之一的三江府府尹王聿昭,此刻他正端坐在桌案前,目光在一份装裱华丽的书卷上扫视,右手五指在桌面上轮番轻叩着,面露疑惑之色。
而坐在对面正轻声和他说话的人,正是前几日在三江府西门拦住林沨的那个叫做王敛的男人。
“那日收到南宫家奉命护送唤灵珠来三江府的消息之后,我也是第一时间把一切都打点妥当了。”王敛挤着一脸标志性的谄媚,脸上油光在烛光下显得更盛。
“那日南宫家车驾边的那位大人分明是嘱咐道还有一位低调的公子未到,后来除了这位叫林沨的公子,就没有其他人再从西门到访...我只道是何种‘低调’,没想到这公子穿的如同乞丐一般,真的是低调到家了。”王敛也是道出了自己初见林沨时的第一印象,不过尽管不可置信,他仍旧是把各种礼节做到了位。
毕竟,南宫家是皇都内颇有影响力的世家,坊间传闻虽然南宫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名门大家,但是与皇室却颇有渊源,百年来也是通过自己的手段逐渐在皇都这十分复杂的地方站稳了脚跟,而且这南宫家的家主不仅仅权谋了得,还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在民众中的口碑也是极好的,手底下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供其驱使。
比拼真正的战力,南宫家甚至无法进入皇都的前列,但是依靠着其在整个帝国多个重要行业多年的耕耘和其良好的处事形象,其综合影响力也是逐年攀升,成为了皇都乃至整个帝国中十分重要的存在。
“您要想想,那可是南宫家啊,咱要是能跟他们搭上线,这日后的发展...”王敛继续在他这位远房兄长的耳边扇风,似乎在敦促着他赶紧做出什么决定。
王聿昭可能也是真正听懂了这其中的利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即挽起袖子提起笔来,在那书卷上圈画了两下,然后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字。
林沨此时还没有入睡。
早些时候,林沨和唐沐已然是找了家饭馆大快朵颐了一番,随后找老板要了一间便宜的厢房,一左一右的睡下了,两人约定明天一起去看看放榜的结果,再做下一步打算。
然而林沨却又睡不着了,一方面白天的种种遭遇始终在他脑海中回荡,白色的天幕,灰暗的光晕,以及即将返程的无奈;而另一方面,自今天从那梦中苏醒过来之后,他始终感觉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紊乱感,游走在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而当此时闭上眼睛,耳畔只有唐沐轻微的鼾声和窗外断续的虫鸣时,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
他试图仔细的去感知那种紊乱感产生时的身体部位的状态,但好像当他一聚焦到那里,这种感觉就莫名消散了。就好像挠痒的时候去抓觉得痒的地方,却才发现并不是那里痒,让人持续地处于一种不适的状态,翻来覆去半宿,他实在困极了,才勉强睡去。
不过林沨没有注意到的是,尽管这种不适感扰的自己不得安宁,自己体内的气息,却以一种莫名奇妙的方式,在经络中逐渐加速运行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刻的林沨看上去像是已进入熟睡,身体却因为体内不断游走的气息而变得微微发热,额头甚至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但林沨却没有任何感知。
入夜已极深,厢房外一片寂静,只听得偶尔风吹动槐树叶的沙沙声,阴云过滤后的月光洒下,显得静谧极了。然而,就是在这样静谧的空气之中,一种无形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能量,却在那透过窗栏形成的丁达尔光柱下若隐若现,缓慢而持续的朝着林沨而去。
此时的林沨,似乎成为了一个黑洞一般,贪婪地吮吸着这股无形的能量,而这一切,都悄然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