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惊觉:“时如逝水不回头”。那些曾在生命里绚烂过的烟火袅袅,成了我欲寻不得的温暖烛光;记忆里长满芦苇的池塘,青灰的土房瓦片,秃尾的老马;村子边的小河流,夏天喧闹的蝉鸣,秋天金黄的荞麦,桥边田地里忙着插秧除草的老人。屁颠颠跟我后面的弟弟,饭点准时出现的老妈的呼唤,父亲几元一包的廉价烟草;房前屋后叫唤不停的鸡鸭猪鹅,还有学校苹果树上敲响的铁片,都在父亲母亲的皱纹里愈久醇香。
父亲,一个沉重的名词,一把温暖又冰冷的枷锁;一个少年,曾经想触摸太阳月亮璀璨星河的少年,在他最爱做英雄梦的年纪娶妻生了子,被打上了父亲的标签,自此他的生命不再由他做主,他不再只为自己而活;生活的鸡零狗碎,在少年的眼眸里逐渐清晰慢慢深刻,他发现日子突然变得缓慢,寻常需要的柴米油盐也逐渐被他打上了价钱,邻里那些鸡毛蒜皮也令他时常焦虑,少年的背上不再是璀璨星河,少年心里蒙了尘。
母亲呢?一个少女,本该在阳光下肆意奔跑的年纪,却被时代裹挟着早早嫁了人,披上了名为大人的外衣,被固着在了那栋十多个人几天夯出来的土房子里,三餐四季,周而复始。大城市的女孩正在教室里读鲁迅、老舍、泰戈尔,农村的母亲却忙着种荞麦、土豆、找猪草;她甚至不知道谁是鲁迅。
贫穷,真是一场劫难。
但他们依然伟大,可我该如何形容他们的伟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勤恳,是背着我走过崎岖山路的宽阔肩膀,还是穿过破旧棉袄的一针一线。田间里起伏错落的阵阵麦浪,是父亲,是母亲;生活给予你们百般苦难,令你们如麦穗般躬身难起,给予你们日复一日的反复劳作。清晨风起,傍晚日落,沐浴在零碎日子里的你们,如麦苗一般,随风随雨,随岁月。可能是阳光迷眼,秋雨乱心,我在他们的日子里听见低泣,无声轰鸣。
我想,我和弟弟应该是他们的劫难,不然为何两个本该阳光明媚的少年,却早早被生活套上了枷锁。
我该如何才能弥补他们缺失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