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丨雪仗】】】
那是一个会被记住的冬天，不仅因为雪下得太大，更因为那一天，所有人都不小心把真心落在了雪地里。
铜山终于下雪了，还是那种大得不像话的鹅毛大雪——
整整一天，连树枝都弯了，连教学楼的“铜山二中”四个红字都快被雪雾盖住了。
广播里放着王菲的《雪中莲》，教导主任还没念完扫雪通知，值日生早就跑没影了。
没人管，没人听——整个学校都像一场突然穿越的节日现场。
放学铃一响，操场就“炸”了。
“打雪仗啦——！！！”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反正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
有人鞋里全是雪，有人围巾丢了，有人一边笑一边骂，“谁塞我脖子里雪啦！”
女生们尖叫着跑出来，湿了裤腿，进了雪，还笑成一锅粥。
而乔伊——
她站在看台上，冻得通红的脸上挂着雪花，但眼睛像在发光。手上捏着半个雪球，刚想丢出去，身后突然一凉——雪球直中后颈！
“陈树！！”她转身大叫。
“不是我，是马星遥！”陈树笑着跑掉，围巾飞得半截在风里打转。
“你再狡辩你就是孙子！！”
乔伊追上去，一边喊一边把他往雪里摁，俩人滚作一团，旁边人起哄：
“乔伊把电焊侠撂倒啦！！！”
操场上热闹成一片，可边上的马星遥没动。他只是站着，看着乔伊笑成一团、脸红得像小番茄的样子。
那种眼神——不是旁观，而是偷偷藏起心事的“凝视”。他悄悄搓了个雪球，没砸乔伊，反而精准地扔向了刘小利的后脑勺。
“谁打我？！”
“马星遥，你完了！！”
——一场青春版“宫斗大乱战”就这样上演，雪花在半空中乱飞，像一场不带伤的对抗赛，每个人都在用力地活着、笑着、感受着。
王昭穿着粉围巾，蹲在一边给雪兔子装“辣条耳朵”。
“你是来打仗的，还是开雪地艺术展的？”
“我不乱砸人，我是主题派。”她认真地回应。
张芳在远处，丢的雪球永远“砸不中人”，却像在划分一个安全边界。
她不说话，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乔伊和马星遥之间。
她的睫毛上落满了雪，仿佛藏着某种看不懂的克制和心事。
就是在这个混乱又幸福的下午——
三件事几乎同时发生：
乔伊的吊坠忽然发烫，像在心口点了一盏小灯。
马星遥的电子表突然“滴”了一下，没有原因，也没有时间点。
陈树兜里的“树一号”无线装置，指针居然跳了两格。
没人注意到。
大家都在笑、在跑、在躲雪球。
可某种“看不见的系统”，仿佛正透过雪花，偷偷唤醒了什么。
打完雪仗，六个人还在原地喘着气，笑得脸通红，身上的雪都没拍干。
围巾歪了，耳朵冻红了，鞋全湿透了，远处还有几个雪球砸在树上“啪”地碎掉，连空气里都是青春的热度。
就在大家以为要收队回宿舍时，乔伊突然收起了笑容，认真地喊了一声：
“大家过来一下！”
这一声，在笑闹声里格外清亮。
陈树、马星遥、王昭、张芳、刘小利都愣了愣，几秒前还在互砸雪球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乔伊一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草稿纸，一边认真说：
“咱们要尽早把课题申报书定下来。争取这周就交给教导处。”
刘小利差点没把围巾咬断：“哈？不是一年的项目周期吗？你让我们刚从雪堆里爬出来就立项？”
乔伊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早一步，就早主动。你们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
对，他们组队的初心，就是为了那个“不能说破”的目的——三号井的调研。
王昭迟疑道：“可矿井是封闭的，咱们不是专业人士，进不去啊。”
乔伊抬眼看着她：“所以我们才要走正规流程。项目立项，是唯一能打开那道门的方法。”
她说着，把纸平摊在雪后的课桌上，笔尖划出一道字迹清晰的标题：
《铜山煤矿三号井生态安全调研计划》
雪光照在字上，也照在几人的脸上。
张芳接过草稿纸看了两眼，嘴角微挑：“乔伊你这规格……搞得像要冲国家级奖项。”
乔伊没回答，只是笑了笑——但那笑容藏不住她心里的坚定。她知道，这张纸看起来只是个中学生的研究提案，可对她来说，这是通往真相的第一把钥匙。
“那谁批？”王昭忽然想起了重点，“我爸在矿业那边投了资，但他未必会给我们开口子。”
“所以我们要先立项。”乔伊看着她，“只要我们做得够专业，学校批了，你爸那边——就不是不能谈。”
王昭苦笑：“我爸虽然疼我，但他骨子里根本不信‘学生’能搞出什么科研项目。”
陈树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那我们就写出一个，让大人都不得不认真对待的项目。”
“资料我来找。”马星遥声音不大，却落得很稳，“模型我也能建。”
“我做文案。”张芳接住，“之前科技节我写过推荐稿。”
“打印、流程我搞定。”刘小利举手，“我虽然不擅长学术，但后勤绝不掉链子。”
陈树点头：“我来做技术支持，整理听证流程和设备参数。”
乔伊轻轻看着他们，一一地点头。六个人，像拼图终于凑齐。“那就这样，”她说，“初稿一周内完成。下周一中午，送到教导处。”
风吹着她们围起来的课桌，雪落在纸上、落在手背上、也落在那份年少的认真里。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课题申报。而是他们第一次，站在命运面前，选择了主动前行。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份申报书，不只是去井下做调研的通行证。
【【【02丨富豪王江海家】】】
一进屋，阳光透过窗子，和檀香、旧书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瞬间让人有种“走进大人世界”的微妙不安。
但乔伊没有一丝慌乱。她走上前，双手将申报书递出，声音沉稳得比很多成年人都更从容：
“王叔叔您好。我们正在申报一个调研课题，涉及铜山三号井的历史与环境，想请您协助出具一份正式的实地申请批件。”没有推辞，没有奉承，也没有软声细语。
她不是来“求情”，而是以“合作者”的身份，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那一刻，王昭看了她一眼——既惊讶，又有些欣赏。身边这个平时笑着打雪仗的女孩，在成年人面前，忽然有了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王江海原本只是随意地翻着申报书，一副“我就看看你们要干嘛”的淡定模样。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愣住了。
不是因为申报书——而是因为马星遥手腕上的那块表。
黑色表盘，老旧皮带，指针上闪着淡淡的金属蓝微光。
那不是普通的表，他太熟悉了。那是两年前，他参与Ω-624实验时，“墨镜”发给三位核心成员的“量子同步记录表”。只有三块。他那一块锁在书柜里；陈正的那块，在事故那晚失踪；剩下那一块，理应随着马翔……可现在，它戴在了马星遥的手上。
王江海很快敛住了脸上的异样，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乔伊，不是普通的学生。她冷静、坚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马星遥，更不是。至于陈树、张芳、刘小利……这群学生，组的不是一个小队，而是一把钥匙。
王江海微微敲着椅子扶手，视线落在那个男孩——马星遥身上，终于确认：是马翔的儿子。
那一瞬，他的神色没变，可眼神暗了几分，就像记忆深处忽然被人轻轻掀开了一角尘封。
他的目光慢慢转向乔伊。她穿着普通的校服，脸上甚至还有没擦干净的雪痕，可站在那儿时，却仿佛不属于这个空间。
她不是胆怯，也不是装镇定，更不是来凑人数。她的语气、神态、用词，都带着一种奇特的“冷静穿透感”——仿佛她已经提前走过这一切。
王江海忽然意识到：她让他想起了——“墨镜”，那个主导Ω-624实验的神秘人。
这时，乔伊开口了：“我们怀疑三号井下存在未披露的通道…”
她说得平静、有逻辑，甚至带着科研会议的节奏感——那不是背诵出来的台词，而是她真正理解了自己在说什么。
而那种语气，那种不急不躁的坚定，太像“墨镜”了。
乔伊说完最后一句，轻轻收起自己递出的那支签字笔。房间短暂地安静下来，阳光从窗缝斜斜洒下，落在她肩上，像一层淡淡的光晕。
王江海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没有立刻开口。
他继续翻着那份申报书，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煤矿生态修复？你们……有这个基础吗？”
语气温和，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那股轻轻的“成年人口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气氛还没僵住，张芳就淡定接过话头：“我们是跨学科兴趣组。乔伊负责协调和流程，陈树搞硬件和信号设备，我做数据分析，星遥管建模……”
她话音一顿，眼神微偏：“刘小利，负责零食。”
“喂喂喂！我什么时候签字认领了这个岗位？！”刘小利一边抗议，一边嘴里叼着半根辣条。话音一出，全场都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动了，就像锅里的热水第一次冒出气泡。
但王江海的笑，却止在嘴角，没能爬进眼底。他只是合上申报书，静了两秒，然后突然开口，说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一句话：“可以批，我来处理。”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六个学生一同怔住。
他们本以为，等着他们的会是一连串质疑——更多的计划书、流程审批，或者那种“科学不应浪费资源”式的成人训话，甚至直接被打发回去写高考作文。毕竟，这是王江海——那个曾被传为“最不待见学生搞科研”的矿业系统里最强势的一号人物。
可他就这么答应了。没有质疑，没有刁难。
王江海已经转身走向书柜，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布满划痕的钥匙盒，动作熟练得像是在处理一份例行公事。他从盒子里翻出一串发黄的通行卡，转身递给王昭。
“拿着。”
王昭瞪大了眼睛：“爸……你真让我们下井？”
王江海笑了，那笑容不再是长辈的宽容，而像是某个隐秘剧本的第一行台词：“既然要做研究，就别只写写画画。要看，就看个清楚。”
王昭的五个同学走后，王江海把王昭单独叫了过来。
“昭昭，”他低声问，“你真的确定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即便你不参加这个项目，也不影响什么啊。再说，就算你不参加高考，也有大学要你，干嘛冒这个风险？”
王昭抿了抿嘴唇，眼里闪过一丝倔强。
她就是想和马星遥他们一起去“试试”——那是一种说不清的冲动，也是一种渴望。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爸，你就放心吧！这都21世纪了，我们年轻人能干的事，比你想象的多多了！”
王江海看着他，眼神沉沉地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一件埋藏很久的往事。他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哎……那地方，很诡异的。有人失踪过，也有人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你真的想好了吗？”
王昭的眼神没有闪躲，反而愈发坚定：“想好了！”
那一刻，王江海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像极了当年的某个人，像极了当年那个执意要去的自己。
王江海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缓缓起身，走进书房。房间里，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微甜。
他弯腰在最底层的抽屉里翻找了几秒，终于拿出一沓泛黄的资料，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19981206铜山煤矿三号井Ω-624实验档案”
保密级别：绝密
他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昭：“把这些资料给他们看看。但记住——不能外传！”
王昭愣住了，眼睛瞪大，盯着那行“绝密”二字，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爸……这是？”
王江海的目光落在那份档案上，眼神微沉：“这是我们当年留下的全部调查记录。比你们想的复杂，也比你们猜的危险。”
说完，他把那份档案递到王昭手里，语气透出一丝无奈却又坚定：“既然你们决定要去，就把真相也带上。但一定要记住——不能外泄，哪怕一个字都不能！”
王昭捧着那份资料，心头一紧，像是突然接住了一颗炽热的火种。
“我知道了，爸。”
屋子里一片安静。灯光打在那份泛黄的文件上，映出那几个沉甸甸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