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星芒花田从脚下铺展到视线尽头，粉紫色花瓣沾着星露，每一片都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银在绸缎上。
正中央立着棵十人合抱的圣树，树皮呈青金色，枝桠间垂着水晶般的花苞，每朵花苞里都裹着团幽蓝星能，像坠了满树小月亮。
“这是九曜迷宫的情花试炼场。”林清漪的声音轻得像花瓣，月白裙角扫过花茎，“圣树会根据各人执念生成幻境，破得幻境...能得星渊最纯粹的情花露。”
她指尖点向最近的花苞，花苞“啵”地绽开，蓝雾腾起，裹住了离得最近的星澜。
星澜的药箱“当啷”落地。她站在片焦黑的废墟里，满地都是碎裂的药瓶，星澜的手在药箱夹层摸索——那里本该躺着给云澈熬的“星元固本膏”，此刻却只剩张烧焦的药笺。
“小澜！”远处传来云澈的咳嗽声，虚弱得像片随时会碎的纸。
星澜踉跄着往声音方向跑，脚腕被断木勾住，膝盖磕在碎石上，血珠渗出来，在焦土上洇成小红花。
“我马上来！”她喊得嗓子发疼，可每跑一步，废墟就扩大一圈。
药箱里的星能罗盘突然发烫，指针疯狂旋转，指向她背后——那里立着棵枯树，树根缠着条黑雾凝成的蛇，正吐着信子往云澈的方向爬。
“星澜仙子！”
清甜的花香突然漫进鼻腔。白芷柔不知何时站在幻境边缘，素色裙角沾着星芒花瓣，手里攥着个绣了素心兰的香囊。
她另一只手捏着朵半开的素心兰，指尖轻轻一捻，花汁混着香囊里的粉末飘向星澜。
黑雾蛇突然蜷起身子，发出刺耳的嘶鸣。星澜摸着发烫的药箱，突然想起前日替云澈熬药时，他偷偷往药罐里丢了块糖——说是“苦药得配甜”。
她蹲下身，捡起块碎药瓶，用星能将碎片黏成小盏，对着焦土念起《岚云秘典》里的“生元咒”。
焦土裂开细缝，嫩绿的药草芽钻出来。黑雾蛇被草芽顶得节节后退，最终“噗”地散成青烟。
星澜抬头时，幻境已散，她正跪在圣树底下，白芷柔半蹲着替她擦膝盖上的血，素心兰的香气裹着星露，凉丝丝的。
“你...怎么知道我怕救不了他？”星澜摸了摸药箱夹层，那里果然躺着块没化完的糖，是云澈常吃的那种。
白芷柔把香囊塞进她手里：“阿婆说，真心像花香，藏不住的。”
另一边，苏婉儿的幻境来得更温柔。她站在甜雪斋的糖坊里，阳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糖案上洒了片金斑。
案头摆着未完成的“星渊糖雕”——本该是条衔着星核的龙，此刻龙尾却塌了半边，糖渣散在案上，像落了层细雪。
“婉儿，该歇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婉儿转身，看见阿娘站在门口，鬓角的银簪闪着光，那是她十五岁生辰时，苏婉儿用第一炉成功的糖晶给阿娘打的。
阿娘的手抚上糖案，指尖碰到塌掉的龙尾，糖渣簌簌往下掉：“这糖雕...阿娘替你收着，等你嫁了人，再拿给女婿看。”
苏婉儿的手指绞着裙角。三个月前阿娘病逝时，她正跟着商队走星渊裂隙，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此刻阿娘的身影开始透明，像块要化的糖，苏婉儿扑过去要抱，却只触到片凉丝丝的空气。
“阿娘！”她喊得眼眶发酸，糖案上的星渊糖雕突然开始融化，糖水流成河，要把阿娘的影子冲走。
苏婉儿抓起案上的糖签，蘸着热糖浆去补龙尾，可糖浆刚碰到糖雕就结冰，冰碴子扎得她指尖出血。
“别急。”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手背。苏婉儿抬头，看见云澈站在身侧，星龙印的光从他掌心透出来，给糖浆镀了层暖金。
他另只手拿着块烤得金黄的糖饼，是甜雪斋的招牌“蜜云饼”，饼皮裂开的缝里，蜜浆正缓缓渗出来。
“那天在浮光森林，你给我尝的糖饼，我留了半块。”
云澈用糖饼碰了碰她冻僵的指尖，“你说糖要趁热吃，心也要趁热捂。”
苏婉儿的手指突然有了温度。她跟着云澈的动作，用糖浆在龙尾处画了朵五瓣花——阿娘最爱的素心兰。
糖花凝住的瞬间，阿娘的身影重新清晰，她笑着摸了摸苏婉儿的头：“我家婉儿，终究是要做最甜的糖。”
幻境“轰”地消散。苏婉儿发现自己靠在圣树树干上，云澈半蹲着替她包扎指尖的伤口，星能从他指腹渗进绷带，带着股清冽的香。
圣树的枝桠轻轻摇晃，水晶花苞里的星能突然变得更亮，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
“你...怎么进来的？”苏婉儿摸着被包扎好的指尖，绷带是柳吟诗常用的星纹布，边角还绣着小药草。
云澈抬头，星芒花瓣落在他肩头上：“圣树说，要救执念深的人，得先过德行关。”
他指了指不远处——幻境边缘躺着位摔倒的老妇人，刚才在幻境里，云澈先扶了她起来，替她捡回了掉在花田里的药篮。
圣树的枝桠突然垂下根藤蔓，藤蔓末端挂着滴露珠，露珠里流转着七彩光。
林清漪的声音从花田那头飘来：“这是情花露，得之者...能让在乎的人更在乎你。”
她的月白裙角沾了星芒花粉，在阳光下泛着淡紫。
苏婉儿的指尖碰了碰情花露，露珠突然“咻”地钻进她袖中。
她抬头时，云澈正替她摘肩头的花瓣，指节擦过她耳垂，烫得她耳尖发红。
花田里的星芒花突然集体转向，像片粉紫色的海，朝着云澈的方向翻涌。
星澜在不远处喊云澈，说白芷柔的香囊里还剩半块素心兰糖，要分给他尝。
苏婉儿摸了摸袖中发烫的情花露，又看了眼云澈被花瓣映得发亮的侧脸，突然觉得甜雪斋的糖，好像都没此刻心里的甜。
圣树的水晶花苞开始次第绽放，每朵花都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有人在弹星弦。
花田里的星芒花瓣打着旋儿升起，在众人头顶聚成个光茧，茧里隐约能看见下一层迷宫的轮廓——是座被藤蔓缠绕的石拱门，门楣上刻着“九曜心门”四个古字。
林清漪望着光茧，袖中玉牌的“清”字已经完全模糊，像是被谁用星能抹去了。
她伸手接住片飘落的星芒花瓣，花瓣在她掌心化作颗星子，闪了闪，灭了。
花田深处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花茎往上爬。
苏婉儿的糖晶弹在掌心凝成小团，星澜握紧了药箱，纳兰若雪的玄铁剑微微出鞘。
云澈站在最前面，星龙印在掌心发烫，圣树的枝桠轻轻搭在他肩头，像在给他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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