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雪白的香粉,相隔甚远干扰颇多,她是一时间无法分辨。
可不代表那些本就带有颜色的香粉她不认识。
她学了七年香道,香粉是如何制,是何色何味,她早就烂熟于心。
萧迎神色泰然,指了指袖口的浅黄色,伸出一根手指。
姜华姝只愣了一瞬,登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天竺香,一钱。
做戏要做全套,她轻取了浅黄色的天竺香,在鼻尖轻嗅片刻再放入香碟。
其余人正纠结哪些香好闻时,姜华姝已快速选好了香粉,细细研磨。
萧云绮渐渐察觉到了异样,她看一眼胸有成竹的萧迎,又看向丝毫不显慌张的姜华姝,登时恼了。
“大人,她作弊!”
她指着萧迎和姜华姝,“姜娘子根本就不懂香,倒是我的好三姐,颇谙香道。我的三姐,在助姜娘子作弊。”
说罢,她得以昂首,挑眉看向萧迎。
萧迎面色不显,她回望着女官探究的目光,轻启朱唇,“相隔甚远,名称又是乱的,我如何作弊?”
“可姜娘子根本不识香……”
“认香之人少之又少,姜娘子和诸位娘子凭气味选香,未尝不能调配出令娘娘喜欢的香粉。”萧迎不紧不慢回答。
萧云绮不服,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可你认识香粉。”
“香粉颜色相近质地相同,又有百样同时放在一处,我纵然识香,我如何辨别?”萧迎快速回答。
她望向萧云绮,淡然一笑,“四妹妹,这种没有证据的事,还是莫要拿出来说了。免得让旁人看了笑话。”
“你……”萧云绮欲想反驳,女官却款款施礼。
“早就闻娘子琴艺非凡,娘娘一早便念着,直说想听。萧四娘子可否准备一番,待会儿为娘娘弹奏?”女官轻拿轻放,岔开话题。
这可是肃王妃亲妹,她若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配贴身侍奉沈皇后。
果然,萧云绮听闻,笑容娇羞甜美。
“自当为娘娘效力。”她笑着回应。
说罢,得意的瞥一眼萧迎,“三姐,这么多年过去,你的琴艺如何?可还拿得出手?”
萧迎语气平淡,“让四妹见笑,我不擅音律,更是不懂琴艺。”
“不可能!”萧云绮刹那间红了眼眶。
女官见状,连忙遣人哄她暂离此处。
只是临行时,那双杏眸蕴满泪花。望着萧迎的目光有震惊,有气愤,亦有委屈。
萧迎看不懂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干脆懒得管她。
她呼出一口气,看向遥遥领先快调配好香粉的姜华姝,眼底倒映着满园春色。
但愿她这位好姐姐,别让她失望。
……
“姜娘子,可在?”
宴席才开始不久,女官便去而复返。她笑容仍是那般和顺恭谦,朝着姜华姝轻轻一拜,“皇后娘娘请娘子前去一叙。”
姜华姝连忙应是。
她回头,望一眼萧迎,紧随女官离开。
在她走后,那些好奇心重的女郎们也悄然跟上。
宫女有所察觉,用眼神询问女官是否阻止。
女官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正妃之位十拿九稳,可侧妃还需从她们中挑选。
悄悄跟上也好,好让娘娘看的更真切。
正殿内,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萧云绮精心打扮后,坐在萧云英一旁。盈盈素手,柔若无骨,轻巧的拨弄着琴弦。乐妓们水袖轻扬,随着她弹奏的天籁之音翩然起舞。
上位的金椅,帝后身着玄色常服,看似自在,却无处不透露着雍容尊贵。
帝王神色略倦,酒杯中的酒都是满的。虽才四旬,可鬓角已然生出白发。
倒是威风八面的沈皇后,面上半点细纹也无,一张面容国色天香艳压群芳,头戴金冠更显霸道威严,凤仪万千又不失凌厉气场,不负昔日京都第一美人之称。
她从容支颐靠在椅背上,凤袍铺满整个座椅,金线绣着的凤凰振翅欲飞,更显威严赫赫。
一曲毕,萧云英忙笑着起身行礼,“三妹这首曲子虽弹得欠佳,却也是精心为父皇母后准备的,孝心一片,望父皇母后恕罪。”
帝王微微扬唇,未曾言语。
沈皇后轻笑着,抬手示意她起身,“今日没那么多规矩。来人,看赏。”
圣心难测,不做评价而给予赏赐,已然不易。
萧云绮腼腆一笑,“谢二圣。能博陛下,皇后娘娘一笑,臣女便已知足。”
她抱着琴连忙退下,看着皇后亲赏的翡翠玉簪,笑容微敛。
那根簪子通体无瑕,在阳光下似是折射着光芒,一看便知是极好的。可与沈皇后一诺比起来,到底是逊色了。
她到底没想到,这头筹,还是让姜华姝给得了。
萧云英察觉到了她的失落,轻轻握着她的手,笑意颇深。
“能拔得头筹,是不错。”她说的云里雾里,让萧云绮更气了。
“长姐,你怎么还夸赞她啊?她整日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用鼻孔看人,我每次看见她就烦。”她不悦抱怨。
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奉旨前来的姜华姝。
“晦气。”萧云绮低声骂了句。
她气愤的饮尽杯中茶水,只觉胃里倒海翻江。看见这个人就烦!偏偏母亲和长姐还瞒着她,偷偷想法子帮姜华姝赢了比试!
气煞人也!
乐妓井然有序告退,宽阔的殿宇,满座贵族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人身上。或赞许,或羡慕,或嫉妒。
“臣女姜华姝,拜见二圣。”她端庄规矩拜下,礼仪自是无可挑剔。
姜家有女如此,着实难得。
帝王不言,只是垂眸审视着她。
那双仿佛经历百年沉淀的眸子波澜不惊,直视一眼便觉心惊胆颤。鲜少有人,能猜透帝王心思。
更何况,还是南征北伐,亲自打下江山扩宽宸国数倍疆土的帝王。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沈皇后笑意慵懒。
姜华姝微笑抬头,半垂眼帘。恭敬却又不失大气,自是恭谦有礼,仪态万千、
这样的动作,她私下早已演练过不下百次。
“倒是个美人,有本宫当年的风采。”沈皇后笑着,随意拨弄着镂空金色护甲。
姜华姝拂身,“娘娘谬赞,臣女蒲柳之姿,岂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沈皇后越发满意她的恭顺,看向一旁肆意摊在座椅上的金冠男子,“毕竟是你选妃。你自己决定。”
谢冥嗤笑一声,仍是坐无坐像。
他依靠在木椅上,撑着头,随意望向殿外。
电光火石之间,似是看到了一株绝色海棠,悄然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