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洛川勉强抬起头，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他模糊地看到讲台上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但视线很快又变得模糊。
“许念同学从城南中学转来，希望大家多照顾新同学。“李老师环顾教室，“许念，你就坐...洛川旁边吧，第三排靠窗那个位置。“
洛川听到自己的名字，努力想保持清醒，但连续三天的失眠让他的意识很快又沉入黑暗。他隐约感觉到有人走近，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然后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哇，他桌上画的是什么？好漂亮...“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洛川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他猛地惊醒，额头差点撞上前面的桌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洛川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女孩皮肤白皙，齐肩的黑发别在耳后，正微微歪头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你是...“洛川声音沙哑，他清了清嗓子。
“许念，今天刚转来的。“她指了指洛川桌上用铅笔画的星空图案，“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洛川低头看了看自己课桌上密密麻麻的星座图，有些尴尬地用袖子擦了擦。“嗯，睡不着的时候随便画的。“
许念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懂天文？这是仙女座吧？“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一个星座图案上。
洛川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仙女座？“
“略懂一点。“许念微笑着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洛川注意到她的课本包着星空图案的书皮。
下课铃响起，李老师宣布放学。洛川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他居然睡了大半天。
“你看起来真的很累。“许念一边整理书包一边说，“失眠很久了吗？“
洛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把桌上的东西塞进书包。他不习惯和陌生人谈论自己的问题，尤其是失眠这件事。
“我爸爸是医生，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许念似乎察觉到他的抗拒，声音渐渐低下去。
“谢谢，不用了。“洛川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子，眼前发黑。
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臂。“你没事吧？“许念的声音里带着担忧，“要不要去医务室？“
洛川摇摇头，“只是站起来太快了。“他注意到许念的手很快收了回去，但那种温暖的触感似乎还留在皮肤上。
教室里的同学陆续离开，窗外突然响起雷声，接着是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
“下雨了？“许念走到窗边，“我没带伞...“
洛川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伞，可以送你到公交站。“
许念转过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洛川的伞不算大，他们不得不靠得很近。许念的发丝偶尔拂过洛川的脸颊，带着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你为什么转学？“洛川打破沉默。
许念的脚步顿了一下，“我爸爸工作调动。其实...我有点害怕新环境。“她轻声说，“今天一整天都没人主动和我说话，除了你。“
洛川侧头看她，发现许念正盯着地面，睫毛在雨中微微颤动。他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开朗的女孩，也许和自己一样孤独。
“你画得很好。“许念突然说，“那些星座图，很精确。“
“我妈妈以前是天文爱好者。“洛川不自觉地开口，“她去世后，我就开始失眠，看星星会让我感觉她还在。“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从不和别人提起母亲的事。
但许念没有表现出同情或尴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我妈妈也离开了，在我十岁的时候。“
雨声中，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不适。
“你家住哪个方向？“走到公交站，洛川问道。
许念指了指东边，“枫林小区，不过我可以等公交...“
“我送你回去吧，雨太大了。“洛川说，“反正也不远。“
许念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洛川点点头，突然觉得今天的失眠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雨水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漩涡。许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看，雨变小了，那边好像有彩虹。“
洛川抬头，确实看到一道淡淡的彩虹横跨天际。他注意到许念仰起的侧脸，雨后的阳光照在她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你知道吗，彩虹其实是圆形的，我们通常只能看到一半。“许念说。
洛川微笑，“因为地平线挡住了另一半。“
“你也知道这个？“许念惊喜地看着他。
“我妈妈告诉我的。“这次提起母亲，洛川没有感到往常的刺痛。
他们继续向前走，许念开始讲述她在原来学校的天文社团经历，洛川发现自己居然在认真听，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敷衍地点头。
“到了，就是这栋楼。“许念在一栋公寓前停下，“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洛川把伞递给她，“你拿着吧，明天还给我就行。“
许念接过伞，犹豫了一下，“那个...如果你还是睡不着，可以试试喝温牛奶，或者听一些白噪音。我爸爸说这对轻度失眠有帮助。“
洛川点点头，“谢谢，我会试试的。“
“明天见，洛川。“许念挥挥手，转身走进楼道。
洛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嘴角竟然微微上扬。
回家的路上，洛川发现自己第一次没有数着步子走路，没有反复检查手机，也没有因为路人的目光而感到焦虑。他的脑海里全是许念谈论星空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那天晚上，洛川坐在窗前，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他拿起铅笔，在笔记本上画下今天的彩虹，然后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第一天，遇见了知道仙女座的女孩。“
他关上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奇怪的是，今晚那些让他辗转反侧的画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和一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洛川不知道这是否是巧合，但他决定明天告诉许念这件事。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