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尸是不会流眼泪的。**
可当燕翎的剑锋抵在那具尸体咽喉时，对方浑浊的眼球里，分明滚落了两行血泪。
师……兄……
沙哑的嗓音像是从破败的风箱里挤出来的。燕翎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这张布满尸斑的脸，赫然是三个月前死在玄天宗丹阁的净火院弟子，周凉。
退后！柳无霜的油纸伞横插过来，伞骨间迸发的藤蔓瞬间缠住活尸四肢。可那些翠绿的灵蔓刚接触尸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枯萎。
活尸周凉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牙床上蠕动的黑色线虫：师尊……等你们……好久了……
燕翎这才发现，整座乱葬岗的泥土都在翻涌。无数青紫色的手臂破土而出，每具爬出的尸体心口都嵌着枚黯淡的玉髓丹。更可怕的是，这些活尸的招式路数，分明是玄天宗各院的看家本领！
墨百川这个疯子……柳无霜的银丝眼罩下渗出蓝血，他把玉髓丹种进死人心脏，炼成了尸傀！
话音未落，七具活尸突然结阵。他们腐烂的手指掐出雷诀，竟是净火院的七煞引雷咒！阴云密布的天空骤然劈下血色闪电，燕翎的影子在强光中扭曲变形——
无影剑，最怕强光破影。
锵！
金属交击的爆响中，燕翎的剑锋被三把锈剑同时架住。这些活尸的力道大得惊人，更诡异的是他们伤口里钻出的黑线，正顺着剑身往他手腕缠绕。
小心尸蚕！柳无霜的伞面突然倒旋，割断黑线的瞬间，伞骨里迸出十二枚淬毒银针。可那些针扎进活尸眉心，竟被蠕动的玉髓丹慢慢推出体外！
燕翎突然变招，无影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周凉心口。剑尖触及玉髓丹的刹那，他锁骨处的血玉疤痕突然灼痛——那颗死气沉沉的丹药，居然在吸收他的剑气！
柳无霜！玉髓丹在吸我内力！
不是吸收……柳无霜的藤蔓突然暴涨，将燕翎猛地拽离尸群，是共鸣！你体内的血玉和这些尸丹本出同源！
仿佛印证他的话，所有活尸突然停止攻击，齐刷刷捂住心口。他们嵌着玉髓丹的胸腔开始发光，腐烂的皮肉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和燕翎施展无影剑第九式时，身上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暗处传来拊掌声。墨百川的白玉面具从树后转出，指尖把玩着一枚猩红如血的玉髓丹，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完美的‘母丹’容器。
燕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和丹阁那夜的墨千机有七分相似，却多了种非人的空洞回响。
墨千机是你什么人？
我愚蠢的弟弟啊。墨百川的玉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物质，他太着急，非要用活人炼药。其实死人……他忽然打了个响指，更好用。
地面剧烈震动。一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滑开的瞬间，燕翎的剑哐当落地——
棺中躺着个穿青布长衫的老人，心口的玉髓丹比鸽子蛋还大，丹体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
师……父？
燕南天的尸体突然睁眼，瞳孔里没有眼白，只有两枚旋转的玉髓丹虚影。
翎儿……尸体的喉咙里挤出熟悉的声音，为师……好饿……
柳无霜的藤蔓突然全部缩回体内。他扯下银丝眼罩，露出那只完全变成晶蓝色的右眼：燕翎，闭气！这是‘尸语惑心术’！
可已经晚了。
燕翎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师父教他认药时的温言细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甚至能闻到师父身上熟悉的当归药香——
铮！
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突然穿透燕南天尸身的咽喉。剑柄缀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每声铃响都让尸群痛苦地抱头嘶吼。
听雨楼的‘破障铃’？墨百川的玉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不可能！楼主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
清冷的女声从树梢传来。燕翎猛然惊醒，看见个戴银面具的红衣女子倒悬枝头，手中还捏着三枚滴血的玉髓丹。
阿沅？！柳无霜的惊诧不似作伪，你什么时候成了听雨楼主？
女子轻盈落地，面具下的嘴角微扬：柳大哥，你认错人了。她突然掀开银面具，露出与卖花女阿沅一模一样的脸，我是她双胞胎姐姐，现任听雨楼主——苏沅。
墨百川突然暴退十丈：不可能！苏家姐妹明明都死在二十年前的——
灵族血祭？苏沅的指尖抚过短剑，剑身突然燃起银白火焰，是啊，所以我现在……算什么呢？
她的剑光比话音更快。银火划过之处，活尸纷纷自燃。但更惊人的是燕翎的反应——他胸口的剑形胎记突然发烫，无影剑自主出鞘，竟与苏沅的剑招完美衔接！
无影剑第十式？柳无霜的藤蔓突然僵住，这明明是……
灵族月祀剑法。苏沅的剑尖挑起燕翎下巴，小师弟，你偷学我族禁术？
燕翎还沉浸在师父尸身被焚的震撼中，突然发现墨百川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棺中燕南天尸身的心口玉髓丹。
追！柳无霜刚要动身，却被苏沅拦住。
不必。她弹指震碎三枚尸丹，这些次级玉髓丹都带着蛊，墨百川要逃回老巢解毒。她忽然贴近燕翎，鼻尖几乎碰到他锁骨的血玉疤痕，倒是你……
银光闪过。燕翎还没反应过来，苏沅的短剑已划开他心口皮肤。鲜血涌出的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血不是红色的。
是银蓝。
和柳无霜一样的银蓝色。
果然。苏沅蘸血抹在自己剑刃上，银火顿时暴涨，三年前那晚，柳大哥用灵血救你时，就注定了今日。
柳无霜突然拽过燕翎手腕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的阴阳逆脉……正在灵族化。
乱葬岗突然陷入死寂。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像在嘲笑这场荒诞的相认。燕翎低头看着自己银蓝色的血，突然想起师父临终的话：
当归……九蒸九晒……
原来所谓的解药配方，从一开始就不是指药材。
九蒸九晒是灵族秘传的换血术。
而剑骨为引，灵血为媒——
是要把他变成真正的灵族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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