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帐篷帆布,却唯独让悬挂的电灯侥幸逃过一劫。可负责手摇发电的鬼子兵被子弹击中胸口,瘫倒在地的瞬间,发电机戛然而止,灯光“啪嗒”熄灭。火焰顺着帆布边缘蔓延,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帐篷内部——东侧摆放着巨大的沙盘,夫子山区的山峦、村落、道路清晰可见;北面三台漆黑的铁匣子并排而立,表面密密麻麻的旋钮开关,连着几块能按压的铜制薄片,尽管和李智画的草图略有差异,但张大年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至关重要的电台。
电台旁,三个身影倒在血泊里抽搐。居中的鬼子官军装沾满血污,肩章上的金星还在反光,两侧的士兵捂着肚子发出微弱的呻吟。“补刀!”张大年话音未落,身后队员已冲上前,刺刀寒光闪过,三个挣扎的躯体顿时没了动静。
“快!搬电台!”队员们七手八脚抬起沉重的铁匣子。张大年快步上前,扯下鬼子官衣领上的军衔领章塞进口袋,又抄起镶着樱花纹的指挥刀。火势越来越猛,帐篷顶的帆布像燃烧的红云般坠落,他刚要下令撤退,余光突然瞥见角落里的行军床——被子下蜷缩着个人影,军靴还在微微颤动。
爆炸声响起时,井口大佐正睡得迷迷糊糊。他刚撑起身子,就听见头顶“轰”地炸开,好几块弹片像钉子似的扎进肚子、胳膊和大腿。疼得他直冒冷汗,却还想爬起来指挥,可浑身像灌了铅,根本使不上劲。
他脑子转得飞快:要是真死在这儿,联队战史就得写“昭和十四年三月十八日,在夫子山被土八路端了指挥部”。说出去多丢人!一支连军装都穿不齐的农民队伍,却要了大佐的命,以后得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联队的脸面也全没了。不行,他得活着,得把这些土八路全消灭干净!
想到这儿,井口咬牙忍着疼,往床上一躺,连大气都不敢出,装起了死人。张大年冲进帐篷时,他眼睛都不敢眨,就盼着游击队赶紧走。果然,张大年看他一动不动,转身就要离开。
可刚走两步,张大年又折回来了。“这看着像个大官。”他嘟囔着,一把扯下井口衣领上的领章。井口心里直打鼓,却还是绷着没动。谁知道张大年刚要抬脚,又猛地转身,抽出指挥刀,在他脖子上狠狠划了一刀。
井口疼得浑身发抖,死死闭着眼睛装死。突然脖子一凉,刀刃划过去的瞬间,他吓得眼睛猛地睁开。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外面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张大年急着撤退,顺手抓起井口的指挥刀,弯腰钻出帐篷就跑。
山岗上还剩三处岗哨,六个鬼子。手榴弹刚爆炸时,他们还以为是弹药库意外走火。等听到枪声,才知道指挥部被偷袭了。这六个鬼子赶紧往坡顶跑,可等他们赶到时,游击队已经冲进帐篷杀红了眼。鬼子们端起枪就打,想救下里面的人。刘东指挥守在外面的两个班立刻还击,子弹像雨点一样扫过去,把鬼子死死压在草丛里,连头都不敢抬。
其他五座帐篷里的战斗也很快结束了。队员们见鬼子就开枪,地上没死透的就补一刀,然后赶紧把能用的枪、子弹和手雷都捡起来,跑出帐篷。
刘东心里清楚,不知道附近还有多少鬼子和伪军,必须速战速决。只要把鬼子指挥部打垮,让他们没法指挥就行了。他马上喊大家撤退。张大年抱着机枪,留在最后边打掩护,队员们抱着缴获的东西,撒腿就往西南山坡跑,很快就消失在黑黢黢的山林里。
等游击队的枪声渐渐消失,六个鬼子才哆哆嗦嗦从草丛里爬起来。他们没敢追,而是一股脑冲进熊熊燃烧的帐篷救人。推开指挥所的帐篷门,眼前景象让他们僵在原地——井口大佐直挺挺躺在床上,喉咙的血已经凝固,几个参谋横七竖八倒在沙盘旁,最要命的是,三部电台不翼而飞。
他们手忙脚乱拖出尸体,又冲向其他帐篷。在浓烟和火光里,总算找到七八个还有气的伤兵,其中就有满脸血污的小林龟山和小野纯一郎。
其实整个晚上,小林龟山都没合眼。他心里直发毛,总觉得要出事,还特意去提醒站岗的士兵加强警戒。可那些井口的嫡系根本不把这个降了军衔的上尉放在眼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想起井口整天挂在嘴边的话——“对付这帮土八路还用得着大动干戈?杀鸡焉用牛刀!”小林龟山就一阵绝望,这话听着潇洒,实则透着轻敌的狂妄,现在果然应验了。
就在他盯着帐篷顶胡思乱想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是“噗噗”的闷响。“不好!”小林龟山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推醒熟睡的小野纯一郎,自己也翻身滚到床底。几乎就在同一秒,十几颗手榴弹像雨点般砸在帐篷上,剧烈的爆炸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多亏这张行军床挡住弹片,他俩才躲过游击队的补刀。等鬼子发现时,两人浑身是血,却还剩着一口气。
指挥部设在坡顶,上百颗手榴弹同时爆炸,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黎明前的山林寂静得可怕,爆炸声像闷雷一样,足足传出十里远。好不容易觅得机会休息的鬼子和伪军,全被站岗的士兵叫醒——“东面!有枪声!”
鬼子中队长以上军官都配有电台,他们立刻疯狂呼叫指挥部,可那边始终毫无回应。结合之前的情报,他们心里一沉:完了,指挥部肯定是遭了游击队的毒手!大大小小的鬼子军官慌作一团,急忙下令部队掉头,朝着陈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老孟带着二中队刚跑到夫子山南侧。这里离玉皇峰不远,老孟让队员们原地坐下喘口气,又派通讯员去找铁蛋和陈河。大家屁股还没坐热,就看见东面的夜空突然亮如白昼,紧接着,沉闷的爆炸声顺着山风传了过来……
“是刘东他们!准是得手了!”老孟盯着远处跳动的火光,眼里迸出精光。虽说鬼子进山还不到两天,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就像久旱后的暴雨,又似黑夜里乍现的曙光。他兴奋地搓着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畅快:“狗日的小鬼子,还敢在咱地盘上撒野?这下连指挥部都被端了,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不多时,山林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近处的手电筒光柱刺破夜色,远处的光点像飘忽的鬼火。各路鬼子伪军认定游击队主力在东边,索性大开手电,借着强光加速赶路,也顺便靠这光亮联络,免得黑灯瞎火闹出误伤。
老孟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眼神渐渐冷下来。他太清楚了,刘东和张大年这一闹,鬼子定会发疯似的围追堵截。“得给他们减减压!”他握紧拳头,盘算着,“就打尾追的小股敌人!趁乱杀他们个回马枪,再把鬼子往西引!这帮龟孙子又累又慌,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半小时后,陈河和铁蛋匆匆赶来。老孟看着铁蛋毫发无损的模样,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一把攥住他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子,都还好吧?”
“好着呢!一个都没少!”铁蛋咧嘴笑了,眼里闪着和老孟一样的火光——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好样的!都准备妥了,接着给鬼子下狠手!”老孟目光如炬,握紧拳头扫视众人。
“保证完成任务!”铁蛋胸脯拍得震天响,眼里燃着兴奋的火苗。刚歇了三个钟头,这会儿浑身又充满使不完的劲儿——只要能揍鬼子,再苦再累都不算啥。
老孟沉下心观察山林动静。此刻,鬼子和伪军主力全扎堆在西边的三号、四号、五号区域,而陈庄在一号区域边缘,要摸过去又是一场长途奔袭。虽说敌人赶路匆忙,但后方仍有不少手电筒的光斑在晃动。“再等等,等大部队过去,落单的小股敌人就是咱们的菜。”他压低声音,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二十多分钟过去,光点渐渐东移,西边只剩下寥寥几处。老孟盯上其中一簇微弱的光源——三束光线晃晃悠悠,行进速度明显比其他队伍慢。“这准是二狗子!”他嘴角勾起冷笑,果断下令:“就用刘东那招,集束手榴弹开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队员们翻过山脊,悄无声息地伏在草丛里。这段日子东躲西藏,大伙早就憋得手痒,此刻摩拳擦掌,连呼吸都带着狠劲。老孟压低身子,声音像淬了火:“弟兄们!刘大队长带着一中队端了鬼子老窝,咱二中队绝不能掉链子!往死里打,抢了家伙就往西撤,再找机会收拾这帮狗东西!”
这话像炸开的火药桶,瞬间点燃所有人的斗志。队员们恨不得化身猛虎,就算赤手空拳,也要把敌人撕成碎片。机枪架在制高点,步枪子弹上膛,二中队在山坡两侧布下天罗地网。
老孟趴在最前沿,手指摩挲着驳壳枪的枪柄。想起在国军的日子,尽是窝囊事——上头要么让他们死守到全军覆没,要么自己临阵脱逃;口号喊得响亮,打起仗来却一败涂地,被鬼子骂作“散沙部队”。看着兄弟们一批批倒下,他心灰意冷,偷偷跑回了家。可报仇的火始终在心里烧,直到加入游击队,亲眼见识刘东那些精妙的战术,他才明白:敌强我弱,就得靠脑子打仗!
正想着,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这是支从外地调来的伪军,连长是个铁杆汉奸。为了抢功,他骑在马上挥着马鞭,把手下当牲口使唤。士兵们累得双腿打颤,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又不敢违抗命令。接到向东增援的指令,他们不敢怠慢,可鬼子跑得太快,这支队伍渐渐落在了后头。
当伪军踏入埋伏圈的瞬间,老孟暴喝一声:“打!”话音未落,铁蛋的枪响了。子弹精准射向马上的伪军连长,那人惨叫着摔落马下,还没等他喊完“救命”,十几颗手榴弹同时炸响。爆炸声吞没了一切,伪军们被炸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谁还管得了垂死挣扎的连长?
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浓烈的硝烟裹着碎石腾空而起。伪军们惨叫着被炸得血肉横飞,侥幸活下来的也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吓得趴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颗手榴弹就落在自己头上。
“趴在地上,缴枪不杀!”此起彼伏的喊声穿透硝烟。伪军们一听,心里顿时燃起一丝生的希望——保命要紧!哗啦啦一阵响,步枪、匣子枪纷纷被扔在地上,众人抱头贴地,大气都不敢喘。几个原本想掏枪顽抗的家伙,瞥见周围同伴纷纷缴械,也只得咬着牙偷偷把枪扔了出去。
“快!”老孟挥着驳壳枪冲下山坡,铁蛋一马当先,带着队员们如猛虎下山般扑向伪军。伪军们哆哆嗦嗦地解下手榴弹、子弹袋和干粮袋,堆在地上。老孟扯着嗓子指挥:“动作麻利点!清点完赶紧撤!”队员们三两下将俘虏集中到一起,仔细搜身确认没藏武器后,便挥挥手示意放人。
“撤!”老孟一声令下,二中队扛起缴获的战利品,迅速消失在山谷的晨雾中。短短三分钟,这场漂亮的伏击战便落下帷幕,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武器和惊魂未定的伪军,在原地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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