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婚房。
芷萱在妆奁里翻找着,粉盒磕在檀木匣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映雪一早就离开了?”柳如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下压着嗓子。
“回宝林小主,天一亮,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初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篦子梳过发丝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柳如意感觉鬓边的珠钗被轻轻插进发髻,沉甸甸的。
铜镜里,初晴低垂的眉眼间藏着小心翼翼的打量。柳如意知道,这府里的丫鬟们都私下议论,说她这个宝林小主,不过是柳映雪的影子。
“殿下呢?”柳如意转动手腕,看着镯子里侧刻的“如意”二字,这是鹤之颜趁她未醒偷偷给戴上的。
芷萱的动作僵住了,手里的朱红纸轻飘飘落在妆台上。“殿下……送映雪小主回庄府去了……”
初晴重新拿起篦子,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
“殿下不是说一早要去请安,为何还离府?”柳如意看了眼芷萱,捡起朱红纸自己抿于唇间。“莫不是她又哭哭啼啼了?”
“一大早便坐在门口哭,说倘若她一人回府,定会被庄严廷毒打……”芷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轻声细语带着一点颤抖。“殿下心软,便说送她回去……小主莫要放在心上,殿下很快便会回来的!”
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柳如意忽然抬手按住了额角。“殿下终究是放心不下他的白月光。”深吸口气,腹中传来一阵咕咕的声响,她这才惊觉,从昨夜到今晨,滴水未进。“可有准备早膳?”
“已备好,宝林小主可随奴婢前去膳房用食。”芷萱抬手拂开廊下竹帘,晨光斜斜切在柳如意素白裙裾上。
柳如意跟着往前走,突地顿住脚步。“对了,今日我那府上的丫鬟小厮也要搬来太子府,可有人对接?”
“此事殿下已命春阳公公安排好了,请小主放心。”芷萱亦步亦趋,“为他们修建的住所也是极好的,青砖配雕花窗,后院还栽了桂树。被褥、家什都按殿下先前的吩咐置办。”
“下月殿选,其他新妇入府,你们可是有得忙了。”
初晴正端着铜盆准备出去倒水,闻言动作一顿,脸上浮起无奈的苦笑。“谁说不是呢?”她将铜盆轻轻搁在廊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这府上不知道会多热闹呢,全是名门望族之女,一个个精贵得很。
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伺候得好便罢了,伺候得不好,少不了挨耳光。”
“初晴你去倒水,我跟着芷萱去膳房便是。”
“是,宝林小主。”初晴端着水盆朝反方向走去。
柳如意收回目光,跟着芷萱继续往前,穿过九曲回廊时,远处传来几个宫女的嬉闹声。
“宝林小主,膳房到了。”芷萱快走几步上前掀开棉帘,热气裹挟着饭菜香扑面而来。
屋内八仙桌上已经摆满菜肴,青玉碗里盛着山药枸杞粥,几碟酱鸭、糟鱼色泽诱人,还有一笼冒着热气的蟹黄汤包。
“若是不合胃口,厨娘可立马重做。”芷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如意的神色。
柳如意在桌前坐下,拿起银匙搅了搅粥,舀起一勺,却没急着送入口中。脑海里全是昨日,柳映雪在荷花池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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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夫人回来了!”小厮阿福跌跌撞撞冲进书房,冠带歪斜,额角还沾着草屑。
庄严廷猛地拍案而起,砚台里的墨汁溅在月白长衫上。“这小贱人还知道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他抓起墙上的檀木戒尺,刚要走出去。
便被阿福扯住衣袖,“少夫人...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来的...…”
庄严廷的脚步硬生生刹住,戒尺当啷坠地。“什么!太子也来了?”他眯起眼睛,盯着廊下摇晃的灯笼,突然冷笑出声。“好啊柳映雪,你有点能耐。柳素娥帮你,太子也帮你,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
“少夫人在正厅...…哭哭啼啼……”阿福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太子不肯离去,说是要...少爷出去见一面…...”
“哼,这对狗男女!”庄严廷抓起案上的和离书,信纸被攥得发皱。“太子都成婚了,一大早不陪新妇竟与有夫之妇搅和在一起,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抬脚往外走,衣摆带翻了搁在墙角的青瓷花瓶。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正厅,庄严廷听着传来的零星交谈声。怒气更大,却又不得不强压。
柳映雪的声音怯生生的,“殿下不必如此,这是妾身的家事...…”
“映雪,你不是说他会打你。”鹤之颜的声音沉稳有力,“吾今日来,也是想警告他,再敢打你,吾就上奏父皇。
庄严廷猛地推开雕花木门,门扇撞到墙上发出巨响。
“哟,真是稀客啊,太子殿下一大早登门。”
“庄严廷映雪昨日参加婚宴,多饮了几杯,醉酒了。便留在太子府过夜,你不可为难于她。”
“有太子殿下撑腰,我岂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啊。”庄严廷将和离书重重拍在桌上,“此女多次不守妇道,我堂堂庄府,岂容这等惯着她。”
柳映雪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夫君你莫要胡说,映雪何时不守妇道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须我再多言。”庄严廷把和离书丢给柳映雪,“拿去吧,从此你我再无关系!”
“这是………”柳映雪连忙捡起和离书,不由喜极而泣。“和离书………你写下了和离书……”
鹤之颜不由一愣,没想到自己的白月光,这么快就脱离了苦海。
“明日我将与宁王义女成婚,你不再是庄家人。”
“宁王义女?皇叔什么时候收了义女?”鹤之颜不由一愣,见庄严廷不像是胡说,陷入沉思。
“大婚之日,还请太子殿下赏脸。”庄严廷后退半步,躬身时腰间玉佩撞出清响。
“大可不必,吾就不去了。”
“也罢,殿下事务繁忙,确实抽不出身参加臣的婚宴。”庄严廷笑了笑,直愣愣的盯着柳映雪。“即可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庄府!”
“映雪的东西,还劳烦庄公子,都烧了吧!”
“柳映雪,你别太过分!”庄严廷踉跄半步,指着她的手剧烈发抖。“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也是拜你所赐!”柳映雪挥开他的手,腕间银镯撞出清响。
鹤之颜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拽着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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