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帘白了他一眼,他很想知道这个人的逻辑是怎么回事?!!情郎不是你说的吗?又只有庾岭来了这里,我不说他我说谁?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呸!!“小心。”黑暗中的阿一突然现身,一个空中飞踢把带着千钧万势的凤凰翎愣是重重镶在旁边的墙壁上,男子讥讽着说:“不自量力。”确实,阿一狂吐了一大口鲜血,双腿像是断了般跪在地上根本起不来,王宝帘大惊失色,准备去查看阿一的伤势,却被一条白布死死拦住腰部,动弹不得,男子一个甩手,她直接飞到了他怀里,紧贴着的身体,让双方都感觉有点不自在,趁着男子分神的瞬间,王宝帘拔下头上一根簪子,往田玉的胸膛刺去,没想到竟然刺中了,就连地上的阿一都有些惊呆,白衣男子不是武功很高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近身,田玉也没想到有人能伤到他,可胸间传来的疼痛骗不了人,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反应慢了许多,还有,我怎么会在这个暗道里?王宝帘见识过他的厉害,所以刺完之后心有余悸,生怕对方再一掌给她糊墙上,于是偷偷拿出事先准备的毒药粉,可等了半天,对方是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一脸迷惑的又瞧瞧她和阿一,似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王宝帘心里大骂一声,大哥你在这玩呢!!
看出田玉的不对劲,宝帘试探性的问道:“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田玉天真的跟个孩童似的,睁着好看的大眼睛冲她摇摇头,此刻他整个人的形态跟刚才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宝帘仍旧手握药粉,保不齐这厮在装呢,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离开,也未见田玉有半分行动,抽出阿一的佩剑,直指那个装货:“我问你,一个时辰前进来的那位男子,你把他怎么样了?”既然你装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不说,我的剑可不长眼!”说着,剑尖已划过他的脖子,立刻出现一道血印子,饶如此这般,那田玉依旧没有还手,眼里有的只是解脱,这下可把宝帘,阿一看不明白了,这人中邪了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人在哪里?你们杀了我吧,我只求一死谢罪!”说着,脖子又往剑身近了近,吓得宝帘立刻把剑扔了,还没说庾岭在哪里,还没说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女子雕像,还没说柳棠棠怎么回事,更还没有救阿一,你想死,美得你!!!“行,你不说那男子的下落也行,先把这个人救了。”田玉听话的瞟了眼跪在地上的阿一,默默闭上了眼睛:“凤凰翎乃是我师父的家传至宝,它的毒性无人能解,寻常人早就死了,他能坚持到现在纯属命大。”宝帘听罢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的领子,愤怒的说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说,柳棠棠是不是你害的!”宝帘的双眼弥漫着瘆人的煞气,如果不是阿一,那现在死的就是她了,这个恶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杀人,现在又在忏悔什么!!!田玉突然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棠棠,我怎么会去杀我的棠棠呢!”说完,一滴泪滴落在宝帘的手上,“那这里的女子雕像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宝帘拖着他来到新增添的一个只有头颅的雕像前,“你跟我说,这不是柳棠棠的头?!!”歇斯底里的大吼让田玉有那么一瞬清醒过来,他撑开宝帘的手,细细用手擦拭着头颅,嘴里喃喃道:“棠棠,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离开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说话时带着呜咽的哭腔,可没过一会,田玉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他一掌把雕像打掉在地,脸上满是气愤,似是还不解恨,开始用脚去踹那颗头颅,真真与疯子无异,边踩边说:“让你水性杨花,我那么爱你,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和别人私奔,为什么!!为什么!!”宝帘看着彻底癫狂的田玉,心里明了个大概,这家伙如此两极化,应该是得了双向人格症,这病症她在水牢时见过,你永远猜不到他变换人格的契机是什么,可能上一刻善解人意,下一刻就阴狠毒辣,这也就很好解释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人怪,但这不是你做出伤天害理事情的借口啊!“不要靠近他。”阿一撑着一口气提醒宝帘,“我没事,阿一,你少说点话,走,我带你出去。”
正在发狂的田玉余眼看到俩人要离开,隔空移物来一大块石头挡在他们面前,死死掐住宝帘的脖子,暴戾的说道:“都怪你,都怨你,你这个女人,你为什么要闯进娇红阁,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本可以在这里永远陪着我的棠棠,你为什么要来打破!!”宝帘感觉自己已经要窒息了,但她从不缺少太逆境中生存的能力,几年的水牢可不是白待的,用尽全身力气把手中的药粉洒出去,突如其来的粉末扰乱了田玉的情绪,他赶紧闭上眼睛,趁着这个松口,宝帘狠狠用脚踢了下刚刚簪子刺破的胸口,田玉吃痛,手上的力气就小了,宝帘一不做二不休,又给他左边胸口来了一脚,彻底被激怒的田玉仰天大叫,在暗道另一侧的庾岭被这声音惊了一下,用听声辩位的方法迅速找到声音的来源处,竟然还是那块天然形成的石头,看来这块石头的对面就是出口了,可这上面没有机关,又无文字图案的,如何出去,万事万物存在都有它的合理性,既然暗道的主人这样设计,肯定能出去的。
说回这边的宝帘,她惊骇的看着在地上捂着双眼嘶吼的田玉,“你这女人,你用的什么药粉,为什么我眼睛会这么痛!”凄厉的喊叫在这寂静之地显得尤为刺耳,“取你眼睛的毒粉,你这个烂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任凭他怎样狂吠,却始终伤不到人,于是田玉开始用内力胡乱攻击,没一会儿,暗道里就有石子沙子掉落,“不好,他要毁了这里,你快走。”阿一松开宝帘的手,把她往洞口推去,“不要,阿一,要走一起走,你们庾大人,我一个人可救不了。”宝帘快哭出了声,阿一对她如此忠心,她怎可弃之不顾,“暗卫本就是为主人而生,庾大人把我给了你,你就是我的主人,你快走。”
“今天谁也别想走。”暗道内已经开始出现轻微轰隆隆的声音,宝帘拼尽性命拖着阿一往前走,义无反顾的身影看的阿一眼眶湿润……突然,左前方的石壁上貌似有人的呼喊声,刚开始宝帘还觉得听错了,可那动静一声比一声大,还伴随着敲击的,阿一听了会儿,眼睛一亮,“是大人,是我家大人!”宝帘惊喜的瞪大了瞳孔,“你确定?”阿一狠狠的点了点头,宝帘心下思忖,这里竟然还有另外一条通道?于是辨着声音找到那块石头,她耳朵贴在上面,确实听到的是庾岭的声音,可,这怎么进去啊,摸摸索索了半天毫无头绪,急得她一脑门汗,就在要放弃的时候,她摸到了一个铜板大小的孔,急忙找来丢在地上的火把,凑近一照,果然像个机关,可这小孔左右扭动不了,按又按不进去,怎么解??头顶上再次掉落一大块石头,眼看再有一柱香的时间整个暗道都要坍塌,他们谁也活不了,千钧一发之际,宝帘灵机一动,对了,那把钥匙,可以试试,于是掏出怀里的钥匙插进小孔,没想到竟十分的契合,往左边轻轻一拧,石板开始松动,那边的庾岭见露出一条缝隙,赶紧侧着身子就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宝儿惊喜又狼狈的站在那里,上前一把抱住她,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了了,唯一遗憾的就是对不起死去的娘,没给她找个好儿媳,他想起宝儿,想着如果大难不死,定要好好表白,谁知石板就这么开了,他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宝儿,这让他怎能不激动!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宝帘有些不知所措,对方紧紧揽着的手臂,温热的呼吸吹在脖颈,还有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珍惜,都让她无法回应。“大人,我们赶紧走吧。”庾岭这才看到一旁虚弱的阿一,用眼神询问宝儿怎么回事,宝儿指了指还在发狂的田玉,“你带着田玉,我拖着阿一,咱们赶紧出去。”庾岭一看就知道这里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不再追问,听从宝儿的安排。田玉因着经过这么久的情绪涌动,还胡乱发功,导致气血逆行,庾岭轻松的就把他打晕,然后接过宝儿手中的阿一,一把抱起,让宝儿跟着他,先把阿一送了出去,最后再单独一人来将田玉弄出去,如果可以,庾岭很想一刀解决了他,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四人全部出来后,暗道瞬时崩塌。据逍遥街街北的百姓们说,当晚他们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巨响,起来一看,那座惊为天人的牡丹建筑竟然倒了,滚滚浓烟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散去。
今天是除夕了,自从昨晚庾岭一行人回到住处后,房门一直紧闭,余梦麟派人问了好几次,都被无情的赶走,大发怒火的余知州在书房内摔碎了一个他平时最爱的茶杯,地上跪着的少年瑟瑟发抖,“老爷,息怒啊,小的也不知道那庾岭怎么就活着回来了,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怨苑的主人答应过我们,只要庾岭进入暗道,他自有办法让他不能活着出来。”
“万无一失,狗屁,白白浪费了老子五万两银子。”想起这个余梦麟心都在痛,那可是他攒了几年的钱财啊,无处发泄的他只有对着少年拳打脚踢,没一会儿,地上的人就没了呼吸,余梦麟嫌恶的喊来人,“抬走,抬走!”
接二连三的鞭炮声响起,虽还是上午,但百姓们都已经开始迎接新年了,孩童们成群欢语,咯咯的笑声从高高的院墙传入屋内,正好落在已经清醒的田玉耳中,他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透出走到生命尽头的惨败之象,弱弱的叙述着:“青城山的日子苦的很,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块肉,师父对我很不好,家人厌弃我,只有糖糖对我好,会给我送来白白的馒头和煮的黏黏的粥,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食物。”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至耳边,田玉想起自己八岁时的记忆,嘴唇含笑,宝帘想,那个时候的他和柳棠棠是最幸福的吧。时光在将死之人的讲述中缓慢流过,田玉不知疲倦的一直讲着这些年的遭遇,说到情动处整个人都表现的无比悔恨!但有一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田玉也没有变为他最厌恶的那个阴狠毒辣的人格,宝帘猜想他许是心魔已除,解放了自己!
当天下午,庾岭以大理寺正的身份下令告知百姓柳棠棠案凶手已伏法,大家可以度一个平安的除夕夜了。全城人民自然欢呼不已,高呼庾大人乃神探,短短三日就抓到罪犯。魏国公知道了这个消息,还亲自来见了庾岭,庾岭受宠若惊,直言不敢当,魏国公也是个爽朗人:“老夫早知余梦麟那厮不中用,所以给你父亲送了封信,让他和你交代一定要查清此案,没想啊,侄儿如此有能力,前途不可限量啊!”庾岭笑着推脱岂敢岂敢,魏国公一拍大腿,“好,我就喜欢侄儿这不骄不躁的性格,你帮钟儿的事,老夫记在心里了,以后有需要尽管开口。”“也不全是为了贵公子,我大理寺想来是有案必查,有罪必惩,国公爷客气了。”
送走国公后,宝帘从房门里出来,来到庾岭的身边,看了下屋内没了气息的田玉,“这怎么处理?”庾岭看着远方,叹了口气,“我已经将此事的原委写在了奏折上,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至于田玉……”庾岭回看了下,眼中满是恶心,“立马找人埋了!”宝帘听罢思绪回到昨夜他们回来的路上,田玉趁庾岭不注意塞到她手里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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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位高权重,从小我就知道这个家惹谁都不能惹他,我见过他狠狠打母亲的样子,见过他手捏下人生杀大权的残暴,更见过他说“你将来要是考不上状元,我就打断你的腿。”自此我每每苦读,可他对我的要求却越来越严苛,一篇文章背不下来就把我打到皮开肉绽,母亲心疼我却也无能无力,于是有一天,我找个到了一个好办法,逃离他的魔掌,就是装成自己有两个人格,一面的我乖巧懂事,懦弱胆小,一面的我嗜血桀骜,我仍旧急得当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徒手将一个人的心挖出来时,他那惊恐害怕的表情,令我身心舒畅,有种从来没有的快感……再一转,他把我送到了青城山,对外宣称我重病,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全身的血管都在叫嚣着快乐。
青城山号称仙山,其实狗屁不是,里边的道士虚伪又自私,长长苛待我,不是让我去刷茅房就是让我在冰天雪地里修心,还不让吃饱,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不如死了算了,可那天,正当我如个丧家之犬般偷吃别人的剩饭时,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拿着个白白的馒头出现在我面前,小女孩说:“吃这个吧,你吃那些会生病的。”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后来她总是来看我,给我带些好吃的,就这样我们过了两年很快乐很快乐的时光,可能是苍天看我过得太好了,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那些臭道士逮到了我俩,他们看糖糖长的粉妆玉砌,就商量着把她卖到城里换几个钱买酒喝,我嗓子都吼破了,没人听我说话,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糖糖被带走,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道士不是碰巧见到我们的,糖糖是道观附近一家农户的女儿,其中一个道士因为喝醉酒而强了糖糖的母亲,她母亲不堪受辱上吊了,父亲也随着去了,知道他们家还有个女儿,就一直寻找,正好那天被找到了!当知道事情真相后的我,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人,可我还太弱小,根本打不过,只能慢慢强大自己,我开始变得更乖了,谁打我脸上我都不会反驳一句,师父不叫我武功,我就偷偷学,我找到青城山的藏书馆,没日没夜的读啊,练啊,终于让我寻到了一个机会,一位贵人来青城山办事,听道士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呢,我故意将所做的《千秋论》展现在他面前,不出所料,他看完眼神都在发光,我知道我复仇的路开始了……
父亲恬不知耻的来相认,我讥讽一笑,我现在的风光你想占有,那么以后的苦难你可不要说连累。我被皇上看重,那些道士立刻换了副嘴脸,看得我直恶心!!我几经辗转,打听到了糖糖被卖到平州城内的一家名叫“幽梦园”的青楼里,当时我心都碎了,好在她还记得我,说自己是卖艺不卖身的,我才放下心,如今我有能力了,自然要给她最好的,她说她喜欢牡丹花,我就在幽梦园的对面建了个牡丹花造型的娇红阁,她说她爱吃糖,我就搜集全天下最好吃的糖给她,每次她那欲言又止,意味不明的眼神都令我很失落。
但我不生气,我那段难熬的时光若是没她,我早死了。我开始清算旧账,在娇红阁下边修了两条暗道,一条生,一条死,生的那条用于存放那些道士尸体,死的嘛,就看谁倒霉乱闯喽,我把那些道士们用烛油和水银浇灌成女子的形态,他们不是喜欢欺负女子吗,那就下辈子做个任人欺负的女人吧!这嗜血的快感满足了我变态的心理,我开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可那个善良的我怎么都压制不住那个阴翳的我。
我想把糖糖赎出来,让她跟我一起过自由的生活,没想到一只绞丝镯让我这些年的付出像个笑话!糖糖说她爱那个人,要跟他走,我当时脑袋轰的一下就炸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允许糖糖爱上别人,我好说歹说,她仍是不改心意,于是在她准备和那人私奔时,我出现杀了那个臭男人,我犹记得糖糖从那人胸膛拔出刀后那不可置信,心如刀绞的眼神,此后,她就不再见我了,无论我怎么哀求。
这痛苦的折磨使我越发没了理智,终于还是亲手结束了她!!!我恨一切抛弃我的人,我恨一切不按照我意愿发生的事,我知道我变得开始和我厌恶的父亲一样的人了,但那又怎样,我的糖糖永远只属于我了!!
清醒的时候我恨不得自我了断,靠着酒精来麻痹自己,我找不到生活的意义,那天出现了一个跟糖糖眼睛很相似的女孩,我突然很想把她据为己有,但终究拗不过心中残存的那点美好,也许……让这个女孩了结我,是最好的选择!可看到她对另一个男子笑出那么灿烂的笑容,我又犹豫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能不能帮我一件事,把我随便找块地埋了,上面压着糖糖的生辰八字,让我永生永世为她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