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阳光透过纱窗漏进卧室时，南芝已经在衣柜前站了十分钟。
她捏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的下摆，指尖无意识地绞出褶皱——昨天陈静在语音里说“最好早点到”，她特意把闹钟调早了半小时，此刻却对着满柜搭配杂乱的衣服犯起难。
“职场新人应该穿得正式一点吧？”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宽松的毛衣，又低头看了眼堆在床脚的帆布鞋，突然想起上周洛晏舟说“设计总监的气场要从鞋跟开始”，于是踮起脚从衣柜顶摸出那双只穿过两次的浅口高跟鞋。
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上脚踝时，玄关传来快递员的吆喝声。
她探身从猫眼里望出去，见穿蓝色制服的小哥正弯腰往门缝塞盒子，盒面上“新锐设计奖奖杯定制”的烫金字刺得她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为新办公室准备的镇桌之宝，本想等项目落地再摆出来，此刻却突然有些后悔。
“万一被说显摆怎么办？”她抱着盒子站在电梯里，盯着镜面墙上自己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昨夜洛晏舟的便签。
指腹蹭过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他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体温：“我的女孩，永远值得最好的。”电梯“叮”地一声开门，她深吸一口气，把奖杯往怀里拢了拢。
设计部的玻璃门在八点零五分准时被推开。
前台李娜正低头整理签到表，听见动静抬头时眼睛一亮：“南设计师早！”她绕过前台过来接奖杯，发梢沾着的茉莉香薰味裹着暖意，“我帮您把它放在茶水间，等会儿带您去认识一下工位。”
南芝跟着李娜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时，键盘敲击声突然低了两度。
有穿衬衫的男生从隔板后探出头，又在和她目光相撞时迅速缩回去；梳马尾的女生抱着文件夹经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文件边缘——这些细节像细针，扎得她后颈微微发烫。
直到李娜停在最里侧的工位前，她才发现正对着工位的玻璃隔断后，林浩的身影正倚在老板椅上。
“南设计师。”林浩转动着钢笔，金属笔尖在晨光里划出冷光，“来得挺早。”他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奖杯盒，嘴角扯出极淡的笑，“不过设计这行，拼的是脑子不是出勤率。”
南芝把奖杯轻轻搁在工位上，金属盒底与木桌相碰的轻响里，她听见自己平稳的声音：“林总监说得对，所以我昨晚把骑楼改造的结构数据又核对了三遍。”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林浩的指节在桌面叩出脆响。
他扯了扯领带起身，黑色西装在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十点项目会，别让我等。”玻璃门“砰”地合上时，李娜正把工卡别在她胸前，指尖压了压她发颤的手腕：“别理他，他对谁都这样。”
午休时分的员工食堂飘着糖醋排骨的甜香。
陈静端着餐盘挤过人群，浅粉色毛衣袖口沾着铅笔灰——那是她改图时的习惯动作。
“坐里面。”她拽着南芝往角落走，眼睛却不时往四周瞄，直到两人缩在绿植后，才压低声音：“今早我听见林总监和行政部说，你大学时的方案抄袭过国外案例。”
南芝的筷子“当啷”掉在餐盘里。
番茄蛋汤溅在她袖口，温热的触感像团火：“他……有证据吗？”
“当然没有。”陈静咬着吸管，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但他让助理把你获奖作品的时间线做成了表格，说你‘踩准了几个国际大奖的截稿期’。”她突然握住南芝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汤渍渗进来，“我查过，你大三做的社区图书馆设计比那个国外案例早三个月——我把时间戳截图发给你了。”
南芝盯着手机里的截图，指甲在桌沿抠出月牙印。
她想起今早林浩看奖杯时的眼神，想起昨夜陈静那句“最好早点到”，突然明白所有的“巧合”都藏着刀。
她吸了吸鼻子，把冷掉的米饭扒进嘴里：“下午项目会，我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本事。”
下午两点的会议室拉着遮光帘，投影屏上的设计图泛着幽蓝。
南芝站在白板前，激光笔的红点在“适老化扶手”的标注上跳动：“感应装置的灵敏度调过七版，老人拄拐时误触率低于0.3%。”她余光瞥见林浩在最后一排敲电脑，指节抵着下巴的动作像在压抑什么。
“理论数据很漂亮。”林浩突然开口，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但老城区的电路负荷能支撑二十个感应装置吗？”
“我查过骑楼的配电图纸。”南芝转身调出另一张PPT，“原线路是1987年改造的，我联系供电局做了负荷测试——”她点开视频，画面里穿工装的师傅举着仪器比了个OK手势，“新增设备后总负荷率68%，安全冗余足够。”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举手：“南设计师，楼梯转角的弧度能再讲讲吗？”他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在阳光下泛着毛边，显然听得很认真。
林浩的指节在电脑上敲得更快了，直到项目经理拍板“按南设计师的方案推进”，他才“砰”地合上电脑起身。
“行啊。”他经过南芝身边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等甲方把方案打回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咖啡馆的落地灯在洛晏舟头顶晕出暖黄色的光圈。
南芝把凉掉的卡布奇诺推到他面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吸管包装纸：“他今天说的那些话……像在挖陷阱等我跳。”
洛晏舟的拇指覆上她发颤的手背，掌心的薄茧蹭得她发痒：“我让法务查过，林浩三年前竞标老城区改造时，方案里的感应装置用了没通过安全认证的品牌。”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最上面是张法院传票的扫描件，“后来甲方追责，他公司赔了三百万——所以他怕你赢，怕你证明他当年有多烂。”
南芝盯着文件上的红章，突然想起今早林浩看奖杯时的眼神。
她抽回手翻文件，纸张摩擦声里混着洛晏舟低低的叹息：“今晚我让司机送你，最近……”
“叮——”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话。
南芝摸出手机，屏幕上的匿名短信像道惊雷：【明天别穿那双高跟鞋，摔断腿就没人看你出丑了。】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发抖，咖啡杯底重重磕在木桌上。
洛晏舟探身看了眼，原本温和的眉眼突然沉下来。
他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指节捏得发白：“我让人定位。”
“不用。”南芝按住他的手背，指甲在他皮肤上压出淡红色的印，“我知道是谁。”她低头盯着短信，喉结动了动，“不过……他越急，说明我越对。”
深夜十一点的卧室飘着薰衣草香薰。
南芝蜷在飘窗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底发青。
她反复翻看着陈静发的时间戳截图，又点开洛晏舟刚发来的“老城区电路负荷测试报告”——这些文件像面盾，替她挡着暗处射来的箭。
“咚。”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她扒着窗户往下看，只看见梧桐叶在风里乱颤。
手机在膝头震动，是陈静的消息：【明天早会提前到七点半，林总监让所有人穿正装。】
她捏着手机躺回床上时，月光正漫过床头柜。
闹钟的红色数字跳到11:59，下一秒变成0:00。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像谁在撕纸片——那声音混着她渐促的心跳，一直响到后半夜。
第二天清晨七点，南芝踩着浅口高跟鞋走进公司大厅时，前台李娜正对着镜子补口红。
见她进来，李娜的手突然一抖，口红在唇峰画出歪歪的线。
“南……南设计师。”她指着大厅的公告屏，声音发颤，“你看。”
电子屏上的公司内网公告栏里，挂着张模糊的照片——是她大三时在图书馆改图的侧影，配文刺目：“抄袭惯犯入职，设计部还能信吗？”
周围的脚步声突然清晰起来。
南芝转身，看见早到的同事们站在她身后，有人低头刷手机，有人抬头看屏幕，所有人的目光像针，扎得她后颈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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