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文臣,后来武将,周瑜见了江东两派人马,各听分说以毕,来人既去,周瑜独坐帐内,冷笑不止。至晚,掌灯时分,军士来报鲁子敬引孔明来拜。周瑜出门迎入,叙礼罢,分宾主而坐。
鲁肃先问周瑜“曹军沿江而驻,其意迥然,日前檄文已至江东,战和与否,主公犹豫不决,特召将军相询。未知将军之意如何?”
周瑜相答“曹操以天子之名,师出有名;且其势大,不可轻敌。战则难胜,降则易安。吾意已决,来日一见主公,便当遣使纳降。”
鲁肃闻言愕然道“公瑾何出此言?江东基业已历三世,岂可轻弃于他人?伯符临终有言,外事尽托将军。如今正欲仗将军保全江东,为何将军未战先怯,竟欲行懦夫之议?”
周瑜摇摇头说道“子敬可知,江东六郡,上至满堂文武,下至万千黎庶,若罹刀兵之祸,必有归怨于我,是以研议请降。”
鲁肃急道“公瑾此番何其愚也。以将军之英雄,东吴之险固,曹操未必便能过得了这滚滚长江。”二人互相争辩,孔明只袖手冷笑。周瑜不悦乃问孔明“先生何故发笑?”
孔明曰:“亮不笑别人,笑子敬如此鲁钝,竟不解公瑾之意。”
鲁肃“先生教我,公瑾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孔明言道“君无决死之心,臣无背水之意。公瑾意欲降操,甚为合理。”周瑜笑道“孔明乃识时务之士,必与吾有同心。”
鲁肃大悲“想不到我江东六郡之地,在无一人敢战,主公三世基业,竟一日丧尽。”
孔明拉住鲁肃言道“子敬勿忧,愚有一计,不劳割城让地,称臣献印,亦不须亲自渡江,只须遣一使,携二人过江。曹操若得此两人,虽百万之众,皆不战而退。”
周瑜生疑,急问“是何二人,竟可退百万雄兵?”
孔明笑道“亮居隆中时,即闻曹操取漳河之水作玄武池,玄武池中新造一台,名曰‘铜雀’,极其壮丽;广选天下美女以实其中。
曹操本好色之徒,闻江东乔公有二女,长女大乔,次女小乔,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曹操曾立誓“生平两愿,一愿扫平四海,以成帝业。一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以乐晚年,虽死无恨矣。’
曹操今虽引百万之众,虎视江南,实则为此二女。将军何不去寻乔公,收拢此二女,差人送与曹操。此范蠡献西施之计,何不速为之?”
周瑜目视孔明,心中冷笑“先生言曹操垂涎二乔,有何证验?”
孔明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曹操幼子曹植,字子建,下笔成文。铜雀台造成之时,曹操尝命其作一赋,以助其兴。曹植作《铜雀台赋》。
赋中之意,只道他家合为天子,誓取二乔。”
周瑜目色凝重,起身相询“此赋公能记否?”
孔明佯作不觉道“曹植其文甚是华美,吾尝窃记。”
周瑜一拱手“劳烦先生一诵。”
孔明也不推辞,击案为节,朗声而诵《铜雀台赋》: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乎获逞。扬仁化于宇宙兮,尽肃恭于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辉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皇。御龙旂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周瑜听罢,勃然大怒,愤然离座指北而骂“曹氏老贼欺吾太甚!”
孔明急忙起身,连连摆手“昔日匈奴单于屡侵疆界,汉天子许以公主和亲。公瑾为何如此怜惜民间二女?”周瑜怒气不减,对孔明道“公有所不知,大乔是孙伯符将军主妇,小乔乃瑜之妻也。”
孔明佯作惶恐之状拱手俯身“亮实不知,失口乱言,死罪死罪!”
周瑜按剑而道“吾自当与老贼誓不两立!”
孔明正色“事须三思,免致后悔。”周瑜不再试探,拉住孔明与鲁肃道“瑜既承伯符寄托,岂有屈身降曹之理?适来所言,乃试其心。吾自离鄱阳湖,便有死战之心,虽刀斧加头,不易其志。望孔明先生助一臂之力,同破曹贼。”
孔明曰:“若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早晚拱听驱策。”瑜曰:“来日入见主公,便议兴兵。”孔明与鲁肃辞出,相别而去。
徐庶送回糜夫人,次日回转江陵。一路无话,回了曹营禀明诸般事宜,曹操并不在意,只说且看周宁如何。此番甚至连擂鼓聚将也免了,只叫曹洪带了周宁,前来相见。
周宁来至厅堂,只见曹操与徐庶。二人。
徐庶言道“平川,元直不负重托已将糜夫人送回江夏。”
曹操笑道“周主簿,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周宁亦笑“承蒙将军信守承诺,先前之言吾也自当信守承诺。”
曹操面带戏谑“哦?既然如此,子廉,元直可与我共听周主簿高论。”
周宁略定心神对着三人侃侃而谈“曾闻官渡时郭奉孝有十胜之说。我慕先生久矣,今日便东施效颦,效仿先生以四忌,将这百万之师且做评说。”
北土未平,马腾、韩遂为其后患,而将军南征良久,此为一忌。
北军不熟水战,将军舍鞍马,仗舟楫。与东吴争衡,虽有荆州襄水军。然荆襄蔡氏如何,将军自知。我观不日二军必有争端,孰优孰劣一战便知,此为二忌也;
时值隆冬盛寒,江陵虽富庶,大军不少粮饷,奈何马无藁草,此为三忌也;
北卒南征,远涉江湖,不服水土,多生疾病,此为四忌也。
将军细作思量,吾可有半句妄言?”
曹操本是知兵之人,周宁所讲四忌,除了荆襄水军能否一战之事,其余三事,心中早已知晓。只是近百万众,如此疥癣之疾。军力纵有折损不足为虑。所以皆如周宁所言,曹操毫不在意。
只是问道“周主簿这四忌只说却有其事。只是仅凭蔡瑁心性便妄论荆襄水军战力,未免过于儿戏,要知江东孙权与荆襄刘表有杀父之仇,蔡瑁水军若是不堪一击,孙权岂不早就跨江而击以报父仇?”
周宁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孙权不击刘表,非是畏其水军,乃是江东大族掣肘,山越反复。今山越以定,鄱阳湖水军又操练日久。反观荆襄之兵,自打刘使君而来,蔡瑁张允便日夜思索暗害之法。操练事宜早已搁置一边。此消彼长之下,荆襄之兵能有几分战力,可想而知。”
曹操闻言,心中默然望之曹洪,曹洪亦做思索状。良久曹操说道“平川之言颇为在理,事已至此,愿降否?”
周宁后退一步,拱手而拜“承蒙丞相看重,依照前约,平川愿降,只是救主之恩难报,万不敢负。此番南征,丞相若是顺风顺水,平川便不再谋划了,若是丞相军中有变。。”说到此处,周宁又拜。“丞相放心,平川定会护得丞相周全。”
一旁曹洪本在思索荆襄水军之事,忽听周宁如此言语,不禁反唇相讥“周主簿缘何如此托大?我等自随丞相起兵,一路杀伐,从区区数千人马,直到如今雄兵百万。何等危机不曾遇见,丞相身边有我等上将,次次转危为安,遇难成祥。倘若有朝一日,丞相劳烦周主簿以身相保,莫非我等尽皆死绝?真到那时莫说你武艺微末,即便吕布复生,又能如何?”
周宁对于曹洪之言置若罔闻,只是看着曹操。曹操思索片刻说道“平川心仁,不伤旧主。且做安歇罢了,可随元直左右,军中听令。”
徐庶,周宁拜谢乃退。
次日,曹操升帐。一众文武齐聚帐内。
曹操说道“徐庶探闻,刘备军师孔明以至柴桑。意图联合孙权,以图自保。先前檄文孙权恐怕计有所失。诸公有何见解?”
帐下许攸谏言“东吴所倚仗者,一为长江天险。一为水军犀利。然破其水军则长江天险之利尽失。丞相可再书檄文一册,广封江东水军诸将,其水军都督周瑜甚至可封江夏太守,甚至荆州刺史。如此一来,孔明之谋尽空。”
曹操微微点头,继续问道“不知诸公还有何谋?”
张辽上前一步,拱手道“丞相,许先生所言,极为在理。为防万一,末将建议,可使一队水军逼近三江口,查看东吴动向。周瑜若是接了封赏,我方水军便入江东水军大寨,兵不血刃,占领江东之地。如若周瑜不接檄文,江面之上少不了和那周瑜战过一场。无论输赢,且探东吴底细。”
曹操大喜,许攸张辽二人谋划相辅相成,可堪大用。周宁言说荆襄水军不堪一击也正好借此机会一观。
遂传将令“许攸作檄,广封周瑜及江东水军诸将。
蔡瑁、张允等一班荆州降将为前部,操自为后军,催督战船,兵发三江口。”
预知周瑜如何应对,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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