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秦淮才女苏小小 > 风雨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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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道三年暮春,京杭运河的漕船正卸下江南的瓷器。苏小小将儒巾又紧了紧,指尖触到巾角暗绣的墨字——这是墨盾社义士的标记。她胯下的马踏着青石板,蹄声与身后玉蝉赶着的骡车铃声相和,车帘缝隙里露出的书箱,实则藏着拆成书页的《黄河防务图》。

“苏郎,前方就是淮阴驿。玉蝉的嗓音压得极低,斗笠阴影下,左颊刀疤在春日阳光里泛着淡红。苏小小望着驿楼飞檐下晃动的归字酒旗,忽然想起七年前在临安望湖楼,也是这样的暮春,她望着鲍仁的背影消失在驿道尽头,那时她还不知道,归字旗幌下藏着多少金人的细作。

夜宿客栈时,更漏敲过二更。苏小小闩紧房门,解下儒巾的瞬间,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发间暗藏的银簪跌落,在青砖上划出细响——那是用岳飞箭镞熔铸的暗器。她对着铜镜擦拭面上的铅粉,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苏郎的清癯面容,而是眼尾微挑、眉间藏着七分英气的女子,像极了画舫中执剑拒婚的那晚。

姑母?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得她转身,岳霖捧着药碗站在门口,少年眼中倒映着她散落的发丝,碗里的药汁晃出涟漪,我听见动静......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桌上摊开的《漱玉词》,书页间夹着的不是笺纸,而是半片染血的甲胄碎片,边缘刻着的岳字已模糊不清。

苏小小迅速拢起头发,却见岳霖盯着她后颈的朱砂痣——那形状与他玉佩内侧的黄河河道图终点重合。少年喉结微动,将药碗放在桌上,碗底与桌面相触时发出轻响,竟是摩斯密码的节奏:金...人...细...作...三更梆子响过,客栈后院突然传来马匹惊嘶。苏小小推开窗,见三骑黑衣人正割破骡车篷布,月光下闪过的狼首金饰,与当年追杀岳霖的金兵统领相同。她扯下儒巾甩向烛台,火舌腾起的瞬间,露出内衬的软甲——那是用钱塘秘银织就,鳞片状甲片上的暗纹,与鲍仁留下的《江雪》诗稿纸纹一致。

“走地道!玉蝉撞开衣柜,露出通向运河的密道。苏小小将《黄河防务图》残页塞进岳霖衣襟,触到他胸前戴着的另半块玉珏,断口处新刻的山河二字,与她软甲内衬的破碎形成完整词句。少年忽然抓住她手腕,触到她腕间红绳上的北魏铜钱:这是......地道里飘来潮湿的水草味,苏小小摸着石壁上的苔藓,忽然触到凸起的箭头——那是墨盾社的标记,指向运河第三座桥洞。她听见身后黑衣人追来的脚步声,靴底沾着的北方沙土簌簌掉落,与七年前阮郁离杭时的马蹄声节奏相同。岳霖忽然停步,从怀中取出支短笛,吹起的竟是《梁甫吟》的调子,笛声里藏着只有岳家军才懂的暗号。

出得桥洞时,天正下着细雨。苏小小望着运河上的漕船,每艘船头都挂着苏记布庄的旗帜,却在桅杆上系着不同颜色的布条——这是墨盾社的物资调度信号。玉蝉指着远处的漕帮船队,船工们唱的号子里,竟混着《满江红》的旋律。

岳霖站在她身侧,忽然轻声说:在朱仙镇时,父亲常说,江南有位奇女子,能以琴音作刀枪。苏小小望着雨中朦胧的驿楼,想起鲍仁曾在信中写:君居钱塘,我住淮水,共饮一江水,同照一轮月。她解下儒巾,任青丝被雨打湿,发梢滴落的水珠里,映出的不是苏郎,而是真正的自己——那个在画舫上摔碎茶盏、在城破时执剑护书、在乱世中始终不肯弯折脊梁的女子。

五更天快亮时,漕帮的哨声穿过雨幕。苏小小戴上新的儒巾,这次没有遮住发丝,而是将它们松松挽起,用那支箭镞银簪固定。岳霖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明白:有些伪装不是屈服,而是为了更好地战斗;有些身份不必隐藏,因为真正的风骨,从来不在儒巾或裙钗,而在心里。

雨越下越大,三人混入漕帮船队。苏小小站在船头,任风雨扑打面颊,忽然听见岳霖在身后低吟: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这声音混着漕船的破浪声,像极了当年岳飞在朱仙镇点兵时的号角。她摸出袖中的断钗,断口处的精忠二字在雨中闪着冷光,与远处若隐若现的北固楼烽火,共同织就了一幅南北同悲、山河共泣的壮美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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