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刚爬上平安坊的青瓦,巷口就炸开了锅。
刘铁嘴的破锣嗓子比他的糖画摊还招眼:“诸位听好了,昨儿夜里平安坊出大事儿了,一更天起雾,二更锣响破幻术,咱们更夫陈玄举着青铜印追得李世勋满巷子跑,那印子啊——”
他猛地抬高胳膊,手里的糖画杓子挥得呼呼响:“三尺高,镇字带雷,直接把迷雾撕出条缝!”
几个蹲在墙根的孩童“嗷”一嗓子蹦起来,有样学样地抡起树枝当铜锣:“更夫打纨绔,锣响鬼神惧,李家小霸王,哭成鼻涕虫!”
陈玄低头闷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锣边缘。
铜面被昨晚的撞击蹭掉块漆,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和他掌心的印子一模一样。
“陈大哥。”柳如意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她换了身月白粗布衫,发间的珠钗没了,却比昨夜被架着时精神了许多。
见陈玄抬头,她快步走过来,裙角扫过满地狼藉,突然屈膝就要跪。
陈玄手快捞住她的胳膊:“使不得,柳姑娘。”
“要不是你……”柳如意眼眶一红。
她的手指捏着帕子直发抖:“我爹今早喝了药,能开口说话了。他说好点了亲自来感谢你。”
柳如意从怀里掏出半张残符,边缘被火烧过:”昨儿那些黄符,我在家见过。上个月我爹替人写状纸告绸缎庄少东家,夜里就有张这样的符飘进窗。当时我当是纸钱,没敢碰……”
陈玄接过残符,和怀里的那张一比对——暗紫纹路如出一辙。
他喉结动了动:“柳姑娘,你现在不怕了?”
“怕?”柳如意抹了把眼泪,倒笑了:“我爹被打瘫在床时,那些穿锦袍的怕过我?我被拖进巷子时,那些说‘姑娘家要守规矩’的怕过我?”
“恶人都不怕做恶事,我一清白人为何要怕,”她盯着陈玄心口,”陈大哥,你手里的印子能镇邪,我手里的笔能写状子。真要查背后的人,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晨风卷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体香吹过,陈玄忽然觉得胸口和脸颊都有些发烫。
他慌忙别开脸,却见青铜印不知何时浮在掌心,表面的纹路正像活物似的游走——原本模糊的“镇”字周围,多出一圈细如蚊足的兽纹,虎首、蛇身、鸟翼,说不出的诡谲。
“叮——”
脑海里突然响起金石交击声。
陈玄瞳孔骤缩,看见一行金色大字在意识里炸开:【人皇印·二阶】解锁能力:御百兽——可操控洪荒遗种,血脉越纯,掌控越强。
“洪荒遗种……”陈玄喃喃重复,指尖轻轻抚过印上的兽纹。
他想起昨夜迷雾里那道青灰色影子,云无影说的“昆仑残阵”,还有王伯提的太学怪声。
那些藏在市井下的东西,八成真和传说里的洪荒有关。
日头爬到屋檐时,陈玄把李世勋和云无影交给了巡城卫。
李世勋缩在衙役怀里直抽抽:“我……我就是想吓唬柳如意,云先生说那符能镇住她爹的病……”
云无影却闭着眼,嘴角挂着冷笑,任衙役怎么推都不说话。
“陈更夫。”巡城卫的张头领拍了拍他肩膀,眼神在他胸口扫了扫,“这事儿办得漂亮。不过……往后遇见玄门的事儿,还是少掺和。“
陈玄没接话。
他望着云无影被押走的背影,摸了摸怀里两张残符——玄门?
这玄门到底是护着百姓,还是护着这些腌臜事。
月上柳梢时,陈玄挎着铜锣出了门。
巡更的梆子还没敲,他却先绕到坊外的野地。
那里蜷着只瘦骨嶙峋的花斑野犬,左眼有道疤,平时见人就龇牙。
“过来。”陈玄站定,掌心的青铜印微微发烫。
野犬本来正扒拉垃圾堆,听见声音猛地抬头。
它盯着陈玄,原本凶戾的眼神突然软下来,尾巴尖轻轻晃了晃,竟真的颠颠跑过来,在他脚边蹲下,用脑袋蹭他裤腿。
陈玄蹲下身,手指刚碰到它脖子,就感觉有股热流从印子窜出来,顺着指尖钻进野犬体内。
野犬打了个激灵,仰头冲他“汪”地叫了一声,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讨好。
“好。”陈玄笑了,伸手揉它耳朵,“以后你就叫阿黄,跟我巡夜。”
阿黄歪着脑袋,突然竖起耳朵,朝着太学方向低吼。
陈玄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太学的围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墙内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有人在敲石头,又像有人在...说话?
“苏醒吧...人皇...”
熟悉的低语声钻进耳朵。
陈玄皱眉,印子在掌心灼得生疼。
他刚要往前走,阿黄却一口咬住他裤脚,使劲往回拽。
“别急。”陈玄拍了拍阿黄脑袋,“该来的,总会来。”
巡更的梆子敲响时,陈玄带着阿黄走过平安坊的青石板路。
家家户户的窗纸透出暖黄的光,有妇人在喊孩子睡觉,有老汉在咳嗽着泡茶。
阿黄跟在他脚边,尾巴摇成了一朵花。
走到坊口时,阿黄突然停住,对着墙根的草堆狂吠。
陈玄弯腰扒开草叶,浑身暮然一震。
月光下,一截染血的断指静静躺着,指节上纹着和黄符一样的暗紫纹路。
陈玄捏起断指,抬头望向太学方向。
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浮起一片青灰色的云,像只巨大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天,要变了。”他轻声说,掌心的青铜印突然泛起金光,将断指上的纹路照得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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