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浆翻涌的轰鸣声中，林缚信的瞳孔剧烈收缩。
十二道重叠的黑影在赤潮中逐渐清晰，兽首人身的轮廓慢慢显现——那是十二尊青铜铸就的巫将，每一尊的面容都与断裂锁链上的人脸相符，它们的躯干相互纠缠，最终在最中央凝聚成一头青铜巨兽：蛇尾盘绕，八只手臂各持骨刃，额间竖着的第三只眼正缓缓睁开。
“是十二巫将阵的融合形态！”
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林缚信转头，看见孙武的残魂正踏在岩浆上站立，素色深衣被热浪卷起，指尖凝聚出半卷泛着金光的《太白阴经》。
这位兵法宗师的眉眼比平时更冷峻，“用困阵压制岩浆流速，可以争取三分钟的缓冲时间，但需要消耗召唤者三年的气运。”
三年的气运。
林缚信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深处那团代表气运的光团——自觉醒以来，他召唤过项羽、卫青、李清照，每次消耗的气运都像是从光团上剜下一块，可三年……足够让他接下来的召唤等级下降两个层次。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镜面中苏绾逐渐模糊的身影时，喉咙间的犹豫瞬间化作一阵灼痛。
“做。”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手腕上的巫纹突然亮起，“需要我配合做什么？”
“结‘四象锁江印’。”孙武指尖轻点，《太白阴经》的书页自动翻动，“记住，岩浆里的巫将本是守护青铜鼎的阵灵，现在被洪荒气息污染……”
话还没说完，林缚信突然踉跄地退了半步。
他分明看见，青铜巨兽第三只眼的瞳孔深处，闪过一张与苏绾有七分相似的面容——那是苏绾母亲的遗照！
三年前苏氏集团周年庆，他替苏绾去接喝醉的她回家，在玄关处见过那张镶在檀木相框里的照片。
“苏绾的母亲……”他喃喃自语，巫纹在掌心凝结的法印差点溃散。
同一时间，镜面世界里的苏绾正紧紧攥着心口。
她站在一片灰白的空间中，四周悬浮着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时空的自己：穿着高中校服的自己在实验室里摔碎了试管，穿着职业装的自己在董事会上拍桌子，抱着急救箱在地震废墟中奔跑的自己……而所有“自己”的右手，都正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签订契约——鲜血在羊皮卷上晕开，字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吴语：“以双生之心，承因果之重。”
“够了！”苏绾尖叫着，扯住心口的翡翠护甲。
第二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翡翠纹路顺着血管爬向指尖，“外婆说这是保护，可保护什么呢？”她想起昨夜在老宅翻到的旧日记本，外婆临终前写的最后一页：“绾绾的第二颗心，是连接时空的锚。”
指甲刺入翡翠的瞬间，现实中的青铜巨兽突然发出一声闷吼。
它八只手臂上的骨刃同时停在半空，第三只眼里苏绾母亲的面容突然扭曲成恐惧的神情——就像当年那个暴雨夜，苏绾母亲抱着高烧的她冲进医院时，回头望向后巷的眼神。
“原来契约是因果闭环……”林缚信猛地抬起头。
他终于看清，巨兽每道臂弯里都缠着若有若无的金线，而这些金线的另一端，正穿过镜面，缠在苏绾的翡翠护甲上。
“信哥！”镜面里传来苏绾的喘息声，她的指尖终于突破镜面，扣住林缚信的手腕，“它在吞噬不同时空的我！快切断因果线——”
话音被岩浆的轰鸣声截断。
孙武的困阵刚成型，十二巫将就发出刺耳的尖啸，岩浆突然沸腾着升高，将困阵冲得支离破碎。
林缚信的虎口裂开，渗出血珠，三年气运被抽离的剧痛从识海蔓延到四肢，他几乎站不稳，却在这时瞥见镜面里苏绾的翡翠护甲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用卫青的龙形阵和项羽的破军阵！”他突然嘶吼道。
识海深处两道残魂同时震动——卫青的龙纹银枪与项羽的玄铁霸王戟的虚影在头顶相交，“龙主守，破君主攻，融合的话……”
“会撕裂时空！”孙武的声音首次出现了波动，“你疯了吗？”
“不疯救不了她！”林缚信的巫纹从手臂蔓延到脖颈，眼底泛起血色，“召唤卫青！召唤项羽！”
两道金光撕裂了甬道。
卫青身着银甲，映着岩浆的光芒，枪尖点地便有龙形气劲盘旋；项羽披散着黑发，戟尖挑起的气浪震得青铜砖纷纷碎裂。
林缚信咬着牙将两人的残魂往一处按，龙形气劲与破军气浪在他掌心纠缠，像两柄利刃同时剜着他的魂魄。
“成了！”他嘶吼着将融合后的气劲拍向镜面。
青铜屏障如实质般升起，在切割时空的尖锐鸣响中，镜面出现了裂痕，苏绾的身影终于从缝隙里跌了出来。
可屏障也在同一时间破碎，无数画面涌入林缚信的脑海：母亲跪在祭坛前，将半块青铜鼎塞进他怀里时，眼底的决绝；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被十二道锁链贯穿胸口，鲜血滴在青铜鼎上……
“那是……封印的代价？”他踉跄着扶住苏绾，喉咙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但还没等他说完，青铜巨兽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的蛇尾猛地抽碎了王座，露出下方的青铜台——台上立着一尊与林缚信面容相同的青铜帝王像，手中正托着他家传的青铜鼎。
鼎身刻满的巫文正在渗出黑血，隐约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一团不断蠕动的黑影。
“洪荒异种之王……”孙武的声音低沉下来，“这尊帝王像，是巫族历代大祭司的意识融合体。”
林缚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帝王像的王冠垂下十二道锁链，锁链的末端正对准苏绾的心脏——那里，第二颗心脏的翡翠护甲已经完全碎裂。
“用你的巫纹吞噬帝王像！”孙武急切地吼道，“否则它会用锁链抽取苏绾的因果线，唤醒异种之王！”
林缚信的巫纹瞬间覆盖了全身。
他刚要冲过去，却被苏绾拽住了手腕。
女孩的指尖冰凉，可眼底燃烧着灼人的光芒：“看鼎纹。”她指着青铜鼎，“我外婆说过，织造真解能重组封印……”
话还没说完，苏绾突然抬手按在自己心口。
第二颗心脏在她掌心浮现，翡翠纹路如活物般游动着，“用我的织造模板！”她将心脏推向青铜鼎，“它需要因果线做锚，而我的心，本就是连接时空的锚！”
“苏绾！”林缚信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翡翠光。
心脏化作光链缠上青铜鼎的刹那，整座地心甬道开始剧烈震颤。
青铜砖纷纷崩裂，岩浆如瀑布般倾泻，帝王像在光链中发出尖啸，鼎内的黑影被重新压回深处。
“快走！”苏绾被震得撞进他怀里，“甬道要塌了！”
林缚信抱着她往台阶跑去。
身后传来帝王像碎裂的轰鸣声，而当他们冲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头顶的岩层突然裂开，天光顺着裂缝倾泻而下——
地表的景象映入眼帘。
原本繁华的都市变成了战场，青铜色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
浪潮里翻涌着蛇首人身的洪荒异种，它们的额间都印着与帝王像王冠相同的纹路，而浪潮最前方，立着一头比地心巨兽更庞大的青铜巨蟒，它的第三只眼正缓缓睁开，盯上了刚从地缝里爬出来的两人。
“这是……”林缚信的声音被风声吞没。
苏绾紧紧攥住他的手。
她望着那片青铜浪潮，突然想起镜面世界里最后一个“自己”——站在末日废墟上对他笑的那个“自己”，手里正握着半块青铜鼎碎片。
而在浪潮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混合着无数时空重叠的回声：“找到你了，双生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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