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窦老王妃陷入沉思。
一日，窦老王妃把赵奶娘找到跟前。
“奶娘啊，从你来了后，我的无忧总算不会饿肚子，这个府里也越来越像样，管家一直在夸你，其实不用他夸，我虽老了却不是老糊涂，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好，还有小柯的好呢？你们对无忧的好，怕是她的亲生爹娘也比不上，我今日就是要好好跟你道个谢。”
“王妃，您说这些话太折杀奴婢了，对小翁主好是应该的，我心里还一直记着你当初收留我和柯儿的恩，要不是您和管家，我和柯儿也许早就不在了。”赵奶娘跪在地上回着话，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哽咽。
窦老王妃让她起来坐到一边。
窦老王妃继续说：“只是，奶娘，有点事我想跟你说，要是今日，我们王府依旧是往日那样荣耀，我只会担心给无忧的宠爱还不够多，也不用去担心养成她刁蛮任性的脾气，哪个公主王子没有点脾气呢？哪个祖母会不想自己的孙女多得点宠爱呢？但如今我们王府的状况，奶娘你知道的清清楚楚，也就靠我这张老脸。可我已经这把年纪，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在不在，我在，还能撑起王府现在这副破架子，我要不在，这架子肯定是不在了，到那时，我的无忧可以去哪片瓦下安身？还有，谁能像你们母子，像我一样去宠她，去让她，去迁就她？断是没有人的，那时她要怎么去承受冷眼和磨难？她又怎么受得了从受尽一切宠爱的时日，一下跌入冷如冰窟的境地，她又要怎么去捱过那艰难的时日活的更长久点呢？”
说到这里，窦老王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由它从脸上放肆地流淌，“上苍啊，我是作了什么孽，到老了还要这样揪心？”
赵奶娘有点慌了，连忙说：“王妃，你的苦心我明白，你不用担心，从我来到王府看到小公主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把小翁主看成自己的女儿，你在我们就一起宠着小翁主，你要不在我们母子宠着小翁主，我要不在柯儿会宠着小翁主，等我走的那天，我会嘱咐柯儿好好保重身体，不许他在小翁主之前撒手人世。”
赵奶娘边说边又跪在地上，话没说完，也早已满脸泪水。
窦老王妃离开自己的座，上前几步扶起赵奶娘。
“奶娘快起来，快起来。”窦老王妃扶着赵奶娘坐到椅子上，“你们母子对无忧太好了，只是，我的无忧跟你们无亲无故，她担待不起啊，再说，她只是一个罪臣之女，如果哪天皇帝要赶尽杀绝，她怎可逃脱？到时她岂不是要连累你们母子？”
窦老王妃回到自己的座，坐定后又说了这番话，边说边用帕子擦着眼睛。
“王妃，我们母子不会怕！”
“奶娘，可我怎么能安心？我的无忧又怎么能安心？”窦老王妃重重叹口气，脸色异常沉重，赵奶娘从没见过老王妃这样的表情，心里惶惶的倒也忘了哭，只是看着老王妃。
“我们窦家延续到现在已经有几世的荣华，我生在这样的家里，什么样的富贵没见过？又很小来到江都嫁给老王爷，这几十年，也享尽人间尽有的一切奢华，只是，奶娘，我并不是只能享奢华而不能过困苦的生活，要不我也撑不到现在，我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想不明白的？富贵时尽可以享富贵，困苦时就要学着坚韧，这就是我现在要我的无忧学会的。奶娘，有个事我很明白，富贵时无论怎么都不为过，可困苦时依然想要那份娇宠任性，真正是死到头也不足惜。”
窦老王妃说完，又长长叹口气，眼睛直看着奶娘，脸上已恢复往日那安静平和的神色。
赵奶娘看着窦老王妃的神色，心里终于明白王妃的顾忌，也明白自己再多说也无益，她又冲着王妃跪下来。
“王妃，我已经明白你的苦心，我会照着你的意思去做的，我会让小柯以后远着点小翁主，不会让他时时刻刻都跟小翁主在一起。”
“唉，奶娘，多谢你了，只是也希望你不必多虑！”
“王妃，你放心，我不会的，那我现在先告辞！”
“好，你去忙吧！”窦老王妃点点头，看着赵奶娘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赵奶娘离开王妃的屋子，一个人低着头默默走着。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吓得她惊叫一声。
这时，一阵笑声从后面飘到她眼前，连带着一张笑脸。赵奶娘定神一看，是府里干粗活的李嫂。
“李嫂，你可不能这样吓我，要把人吓死的。”赵奶娘还捂着心口。
“哎呀，赵奶娘，也不全怪我啊，我倒不是真心想要吓你，是你自己闷着头光想事，我还以为你看见我了。咦，你今天脸色怎么了？有啥事啊？”李嫂盯着赵奶娘的脸傻看。
“没事啊，哪会有什么事？”赵奶娘忙收拾自己的心事放进心底，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李嫂。
“没事那就跟我走，我正想要你帮忙呢，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大堆的事要做，厨房里要收拾菜，刚刚管家又多出来很多事，王妃和小翁主的屋里还有衣服要洗，我再多副手脚都不够用，想想你手脚快只能找你帮忙。”
李嫂一把拉住赵奶娘就往厨房去。
赵奶娘暂时放下自己的心事，赶紧跟着李嫂来到厨房，一到厨房，二话没说就动手做事，李嫂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奶娘，你可真是我的救星，不过也亏小翁主大了不需要时时喝奶，不然我也拖不动你来做事。”
“是啊，小翁主大了，不需要喝奶了！”赵奶娘忽然一愣，到这刻，她豁然明白，自己太天真，想得太好，太一厢情愿，她怎么就不去想想，长大的小翁主还需要奶娘干什么？
既然不需要了，那她还能留在这里吗？
“小翁主也不需要奶娘了！”赵奶娘心里涌上一阵悲凉，来到这府上后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你咋了？奶娘，看你今天呆呆地不像平常，就因为我说的这句话？小翁主是不需要喝奶，可她还是要娘的，这些日子来，你把她当自己孩子了，她不也是把你当自己娘？你想她能离得开你们母子？”
“离不开又怎样？终究要离开！”赵奶娘低声说：“我们王府现在的情况哪养得起多余的闲人。”
“奶娘，你可不是多余的闲人。这府里怎么缺得了你？”李嫂瞪大眼不相信地看着赵奶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你都会帮着干活，你一个人要顶好几个人。”
“李嫂，多谢你帮着我说话，可我终究是为了给小翁主喂奶才来王府的。”赵奶娘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叹口气。
“那倒也是！”李嫂抓抓头发，想了下后，蹦出的也就是这句话。
之后，李嫂就看着赵奶娘埋头干活，干完这件就干那件，看那架势简直是想一个人把活全干完。
李嫂看着奇怪，想说几句话，可是看看赵奶娘的脸色不像平常，平常赵奶娘也不是多话的人，不过脸上总是挂着点笑意，但今天，这脸上全是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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