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风并没料到这和尚速度如此之快,竟在眨眼间跟上了他。
无戒大师此时却调整了情绪,将气息平稳,掌间杀气消退,可威力却是渐长。
但这一掌却是空了,七风只一偏身便躲了过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一掌紧跟而来,速度如此之快,力度却也如此之大。
七风一时慌神,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一口鲜血自胸膛喷涌而出。
此时洛城外卷起了风沙,两人都被迫闭上了眼,而这也正给七风一个拔剑的机会。
无名之剑配无名之人,一股热气自胸膛翻涌而出,但七风很快就把它平息了下去。
七风的剑术,以无为有,以无为大,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没有任何招式的名称。
他所有的,仅仅是一颗平静的心。
这颗心,时刻在观察着动向,对方剑意的动向,若是此时,便关注着对方杀意的动向。
心是比眼更明的。
眼睛总被欺骗,可一颗平静的心,却很少会上当受骗。
七风便是如此,比起双目,他更相信自己的心。
风沙沉,杀意扬。
无戒大师丝毫不给七风喘息的机会,飞也似地又冲了过来。
七风这时闭上了眼。
无戒大师一愣,他以为对面的男人放弃抵抗了,但这念头转瞬即逝。
「父亲是如何死的?可不能被他所骗。」
想到如此,无戒掌中力度又多了三分。
七风自然是全神贯注在准备战斗,但他沉下心这一刻,眼前无戒心躁动的一刻,他已看破了对方所有招式。
如果你看破了对方的所有招式,你又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剑客,那么眼前人的性命,不过须臾之间。
于是乎,那许久冰冷的剑锋直刺入无戒的咽喉。
温热。
下一秒,七风收回了剑,血浆自喉咙的伤处喷射而出。
无戒发出窒息的呜呜声音,捂着被刺穿的喉咙,睁大眼倒在了地上,地上冰冷,如他将要冷却的心。
七风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完后,他离开了此地,进入洛城。
此时他在城外小店吃饱喝足的好心情,已分文不剩。
城中再好的景色,再醇的美酒,也不能勾起他丝毫的喜悦。
很多人觉得,一个剑客尤其是闻名于天下的剑客,一定是杀人如麻的。
确实如此。
通常来说你杀死的人却多,你越强。
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杀人。
当你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剑客,那么许多比你名气小一点的人,就想来证明自己,通过杀死你来证明自己。
但事实证明,大多数这么想的人,往往都先人一步上了黄泉路。
真正闻名于天下的剑客,他们的修炼,往往是与之相反的,他们不想证明自己,他们的所有剑术,所有招式,都是直接的,都是去除表演欲的。
他们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这恰恰是剑术的精髓。
如果你经常能碰到来向你挑战的,目的是杀死你的剑客,那么你的剑术就会被磨练成跟七风一样,精准,快速,毫无拖沓。
如此,足以。
招式?没有招式。
套路?没有套路。
人是肉做的,杀死一块肉,刺穿他就可以了。
此刻的七风,顺着后院的高墙翻到了洛家的院子里,夜色正浓,没人注意到他。
他在厨房取了一个馒头,还是热乎的,完后轻着脚步走回了自己的卧房。
屋里自是空无一人。
房间正中的桌子上摆满了好酒好菜,还有他喜欢吃的熏烧鸡,桌子上只有一双筷子,一个碗,一只酒杯。
显然这是洛家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他从来是不愿让别人失望的。
但此刻例外。
他谢绝了好意,钻到被窝里。
人在心情差的时候,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进去的,除了热馒头,这种最简单的食物。
七风是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将刚才偷的馒头吃个干净,然后躺在床上渐渐睡了过去。
人在心情差的时候,睡的也是很快的。
恍惚间,他又梦到刚跟师傅学剑那年,师傅让他以木剑击打猫儿的尾巴。
于是他快乐地在院子里追着上蹿下跳的猫儿。
但在仓房之上,猫咪突然回头,他一个无意,刺穿了猫咪的喉咙。
噩梦惊醒。
七风坐了起来,呼吸急促,他将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擦掉,观察四周,他确认自己在洛家,而洛家是一个极安全的地方。
他又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被院子里的吵闹声惊醒了。
院子里人来人往,中堂之上,洛老爷正襟危坐,屋子中央摆着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一个和尚,和尚名无戒,即使他年纪不大,佛法不精,但只因他武功高强,很多人尊称他为大师。
七风一进门,方才吵闹的鼎沸人声瞬间安息下来,方才所有对视的目光此刻都紧紧盯着七风。
而这些目光之中,最为刺眼的便是洛老爷洛汉藩的目光,他蓄着长胡子,虽年过七十,但胡子和头发都是黑的,眼睛里净是神气,肩宽如牛,体健如虎。
若不是脸有皱纹,你真以为他不过四十。
“见过洛大人。”七风躬身道
“你可知着棺材里躺的是何人?”洛大人声音沉稳又缓慢。
“无戒大师。”七风此时又瞥了一眼棺中之人。
“你可知是何人谋害了他?”
“是我害了他,但不是谋害。”
“说来听听?”
七风将那日之时,以及此时的前因后果一一向洛大人,以及在场的洛家的人所述。
在场人无不睁大了眼,惊叹这事情发生之巧合。
就连老成持重的洛大人,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无戒大师总告诉我,要放下自己的执念,但他却放不下自己的执念。”洛大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他脸上的悲伤之色转瞬而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威严。
“无戒大师生前告诉过我,若他有一天为人所杀,请不要替他复仇,甚至不要问是何人杀了他。”
七风静静地听着,洛家的人和宾客也都听着。
“人有天命,天命....”
“便是如此。”洛大人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中堂。